第四章 此后,太子就很少来找樊於期了。 也许,他觉得樊於期太不重信义了。 至少,樊於期是这么觉得的,他辜负了太子。 他很清楚太子的计划。太子的计划证明,他远比自己更了解秦王。 如果说秦王的剑法还有唯一的破绽,那一定是他的自大。他太过于相信自己, 相信天下没有人能杀得了他。他更加不会防范一个弱国的使节,一个秦国的旧将, 一个败给自己几乎已经失去信心的人,会在秦廷之上刺杀自己。这就是他唯一的破 绽。 太子的计划可谓滴水不漏天衣无缝。可惜,他不能做,因为那个秘密。 “你到底在为秦王保守什么秘密?”这句话的末尾,一柄剑贴面而来。 疾风剑出鞘,隔开了致命的一击。 剑已入鞘。他才看清这是一张多么年轻的脸。 年轻人的剑已够快,若是自己当年,恐怕还比不上他。刚才若是迟疑片刻,现 在只怕身首异处了。 他的剑刚猛有余而沉稳不足,这是年轻剑客都会犯的毛病。他们大多血气方刚 急于成名,却忘了决斗的胜负往往取决于沉稳而不是勇敢。 “我叫荆轲,听说你的剑很快。” “你的剑也快。” “是什么秘密让你忘了自己的复仇大计?” “人生总有很多无奈,你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樊於期看着这张年轻的脸, “你来干什么?” “我来替你做你做不到的事情。” “你要刺杀秦王?” “对!为了报答太子对我的厚爱,荆轲不惜一死。” 看来,太子和秦王是同一类人,他们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太子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断招募剑客,施予他们恩惠,从而实现自己刺秦 的目的。 剑客从来都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他们的命是别人的。为别人而生,为别人而 死。 “你一定要去?” “对。” “天下没有人杀得了秦王,他几乎没有破绽。” “一点也没有?” “是的,如果说有,除非……” 荆轲的眼睛发亮。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杀死秦王的机会,也不愿放过任何 一个扬名立功的机会。 樊於期只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多么的单纯和质朴,他鲜活的生命很快就要在秦 王的剑下灰飞烟灭。他是多么不忍心看到这样年轻的生命白白去送死,可是他却无 法阻止。 他无法阻止秦王杀戮自己的家族,无法阻止太子唆使更多的人去送死,无法阻 止自己为了保守那个该死的秘密而日渐沉沦堕落。 既不能复仇,也不能报恩。 看着这个年轻人,他仿佛看到自己的影子。 他举起手中的疾风剑,曾经天下无双的疾风剑,跟随他出生入死的疾风剑。 拔剑出鞘。 “秦王的弱点只有一个,就是自大。取去我项上的人头献给秦王,骗取信任, 趁机行刺,这是你唯一的机会。”樊於期后退一步说,“如果你见到秦王,请代我 转告他,太后宫的秘密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荆轲的瞳孔忽然收缩,眼前银光一闪,随后一片血红。 樊於期的头颅已经和身体分离,却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岿然不倒,右手紧握住剑。 就在头颅与身体分离的那一瞬间,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吕丞相,我对你的 许诺做到了。太后宫的秘密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你的儿子,将是天下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