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郜,离开这个世界已经三年多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时常想起他。 老郜属羊,小我一岁,大家都习惯叫他老郜。人很聪明,浓浓的眉毛、笑眯眯 的细眼,眉宇间透着—种刚毅,很男人。比较讨人喜欢,尤其是讨女孩子喜欢。还 有人说他是年轻少妇的“杀手”。从他的三次婚姻和那三房前妻,不难看出他的魅 力。而美中不足,就是腿有点毛病——小儿麻痹。 这当然怪不着他,怪他父母?也不对。其实谁也怪不着,用老人的话讲,这就 是命中注定。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是这个样子。为什么这种不幸,偏偏落在他身上, 他认为老天不负责任,在戏弄他。—种莫须有的孤独和那粗粝反叛的心理,使他不 断地抗争生命。 我也曾为他感到缺憾,距离完美真是功亏—篑。同时,也为此感到庆幸,否则,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别的男人什么梦了…… 认识老郜,是我从部队回来以后。 —个偶然的机会,朋友约我去喝酒,说让我认识—个新朋友,也是拉二胡的, 曾经在某歌舞团工作过。—说特征,我当即就猜到老郜的名字。 其实,在我没到海政文工团之前就早有耳闻,只是没有接触过。听人说此人琴 拉得不错,人也挺“尿性”。还有—些逸闻趣事令人兴奋:什么三房媳妇呀、如何 幸运地考上歌舞团呐、什么歌舞团演出的时候,独奏演员在台上演奏《云雀》,老 郜在后台拉《云雀》呀。要问他为什么?就俩字——不服!等等。听说这小子要来, 我自然很高兴,也一直想会会他,看看这个“货色”质量究竟如何? 见到老郜以后,感觉人还挺仗义,可处。因此,那天的酒也喝得酣畅淋漓…… 原来,老郜从小就酷爱二胡,由于小儿麻痹没上几天儿学,整天像着了魔—样 拼命地拉琴。他无法选择已既成事实的躯体,像无法选择父母一样。但,他清楚地 意识到,如果经过他不懈地努力和拼搏,命运是可以改变的。他试想通过拉琴去改 变人生的轨迹。 “文革”的时候,十几岁的老郜,就整天蹬着破自行车,背着二胡“闯荡江湖”。 凭着—首二胡独奏曲《红军哥哥回来了》到处pk(比谁拉得好)。在这座城市业余 的二胡圈子里,他一直想证实自己的能力和水平。只要听说谁二胡拉得好,他就立 马找上门pk. 一般,到那儿以后,老郜都是先客套一番,笑容可掬地见谁都称老师, 说是来请教的。每次他都是让对方先拉,但有一条:规定曲目,必须拉《红军哥哥 回来了》。对方拉的时候,他眯着笑眼看,跟着旋律摇头晃脑,一副虔诚的模样。 其实,他在暗想如何“拼杀”对方。等人家拉完之后,他会频频点头、拍手叫好。 随后,在心里有谱的情况下,便提出他也拉一遍,请老师赐教。就看他操琴飞弓, 一顿疯狂很少失手。边拉边偷窥对方的表情。拉完之后,脸上洋溢着成就感的笑容, 并没有征求意见的意思。而是故弄玄虚地推说自己还有很多重要的事,便拖着那条 病腿打道回府。 那年,正赶上歌舞团招收新学员,老郜听说以后,好几宿瞪着天花板愣是睡不 着,这可是机会来了。为此,他头不梳脸不洗,架着二胡折腾了好几天。 考试那天,歌舞团楼道里挤满了人。老郜溜边挤了进去。 考场里,不时传来悦耳的琴声。说来也巧,面对考官的那把考生坐的椅子,距 离进屋的门很近。 轮到老郜考试了,他抻了一下衣襟,拽了一下裤腿,进门两步就跨到了椅子前 坐下,没有人发现他腿有毛病。一段激情的演奏,他的琴声打动了评委,居然顺利 过关、被录取了。真是老天作美,老郜喜出望外,如愿以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