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八十年代初,夜总会正火。老郜打定主意,干起了夜总会,当上了夜总会的老 板。 这夜总会老板,腿脚利不利索都可以干,没人挑。而且,腿脚不利索反而更 “压风”。来夜总会的什么人都有:一些社会上的人来了一看,老板是瘸子,不知 道是怎么造成的、有什么背景?算了别闹事,别惹乎他了;一些做生意的商人们来 了,一看老板是瘸子,有这么大买卖,不知道有多大道行,都想跟他交哥们儿处朋 友;一些官员们来了,一看老板是瘸子,属于保护对象,有困难你说话,我们会支 持和帮助你的。就这样,在这些持不同心态人的支持和老郜的惨淡经营下,夜总会 一天比一天兴旺起来了。 老郜的腰包鼓了,“行头”也换了,朋友越交越广,连说话的动静也变了。唯 一没变的,是那条腿、那走路的姿势,那不服输的性格和那灿烂的笑容。 自从认识老郜以后,我们相处得很融洽,接触也较频繁。经常是两天不见,三 天早早儿的。多半是他找我多一些。有时,一个星期没见面,心里还空落落的。 在我感觉,老郜的业余生活有三个爱好:一是喝酒;二是下棋;三是泡澡。至 于拉二胡、爱女人已经不是爱好了,是天性、是职业。他来找我,一般是:先下棋 —后喝酒—再洗澡。谁输谁请客。似乎他请的次数稍多一点。当然,不都是因为他 的棋臭。更主要的还是他为人的豪爽和热情,外加老板的头衔。生怕别人瞧不起。 每次下完棋,他总是笑眯眯地,像蒋介石一样对我说:“大哥,下棋我不行, 喝酒你不行。走,喝酒去。”有点儿虽败犹荣的感觉,好不开心。 要说喝酒,老郜是以啤酒见长,我还真是喝不过他。他跟我讲,他曾经喝死过 去一次,是属于走过阴阳界的人。我说别瞎扯,他说真的。他说:“人,在两个前 提下,是最容易喝醉的:一是非常兴奋;二是极度痛苦。兴奋喝多了没事,血流加 快,但不受阻。痛苦喝多了就不一样了,血流还是加快,但,身体各组织受阻了。 因为心情不好,气淤滞吗。”听起来很像医院大夫在会诊。 他略有所思的对我说:“那是我刚离开歌舞团不久,一个哥们儿找我喝酒。大 哥,咱都是同行,你想想,我老郜能干上专业,容易吗?在歌舞团干了十多年,愣 没辉煌过!说不让上台就不让上台,说不让演出就不让演出。谁受得了哇?没办法, 我离开歌舞团行吧。可是,我一直别不过这个劲儿,憋气!这心里头总是堵得慌。” 看到他那无奈的愤懑,我频频点头, 他接着说:“那天,也是心情不好。我们 哥儿俩踩着一箱啤酒喝,一箱没够。为了凑个吉祥数,又要了两瓶。这下可毁了, 当时我就感觉不好,赶紧打车往家跑。半道就不行啦,啥也不知道啦。出租车把我 直接拉到了市第一医院。怎么上的楼,大夫都采取了什么措施,我全都不知道。后 来,也就是老百姓常说的弥留之际。我隐隐约约听大夫说:”这么精神的小伙儿, 这么年轻,太可惜了……“老郜滔滔不绝,绘声绘色,好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又活过来了。”老郜笑了,笑得很灿烂,一种起死 回生的喜悦。“大夫说我命大……”好家伙,整个一个死里逃生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