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姐最终没有送去劳教。她被开除了团籍。龟田一郎玩弄女性,成为海城市最 不受欢迎的人,从而由市局建议送回日本。 我爸呢,自己向组织打报告要求调往市局档案处,我爸成了那里的处长。档案 处与刑警队是一个级别,不过性质差远了。我爸从此以后灰心丧气,一蹶不振。 我姐在单位里也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我姐精神受到极大的打击。我姐开始在 单位里不能正常工作,她成了一个扫厕所的小女人。我姐人漂亮,又喜欢打扮,就 算她在单位里打扫厕所吧,总也穿戴得整整齐齐,总也打扮得干干净净。 我姐现在不上中班了,她上常日班了。记得我姐上常日班后,每天五点钟下班, 一般来说,回家再怎么慢吞吞的,六点钟那是无论如何可以到家了,但是我姐时常 晚上七八点钟回家。我妈看着我姐沉默寡言,除了长吁短叹,也不想多说什么。我 妈就怕我姐想不通,一不留神成了神经病。不过我妈不想问我姐,但是她时常暗示 我去问我姐。问的内容无非是希望我姐下班后早点回家。我妈这样对我嘱咐着,我 自然也会去问我姐的。我姐总是朝我笑笑说:小禾,不要怕,姐没事的。说完总还 喜欢从包里拿出一粒大白兔奶糖剥了糖纸喂我吃。我记得,我姐喂我吃糖时,最喜 欢说得一句话就是:小禾,姐总觉得有坏人在跟踪我呢。那时我人太小,我说:那 我告诉爸爸,把这个坏人抓起来。 我姐苦笑一下说:没事,或者我神经过敏了。 我姐下班这段时间在干吗?她独自一人不是漫无目的地逛街就是在海城市的江 边闲荡。 这天晚上,我姐下班后到了江边。那时是早春,江边依旧刺骨般的寒冷。我姐 看着江边停泊的万吨远洋轮,不知在想着什么时,忽然发现身边出现了一个穿着大 衣,长得高大英俊的年轻男人。我姐看着这个男人总觉得脸熟,就是记不得在哪里 见过。男人一见我姐看着他,慢慢上来搭讪:小阿妹,你好像有心思啊。我姐一听 转身就走,男人不紧不慢跟了上来,突然拦住我姐说:小阿妹,我能看出你非常苦 闷,其实我呢,也一样。我姐一听停住了脚,心想这个男人怎么会看出她的心思呢? 男人说:你知道我为何几乎天天到江边来?你不知道吧,我就是犯了点生活问题, 单位领导与公安局把我往死里整,让我扫厕所,接受监督劳动。妈的,这是个什么 社会。我姐一听,竟然会不由自主地跟着说:简直是个吃人的黑社会。男子一听, 眼睛一亮说:你说得真对,你再说。这时江边吹过一阵海风,我姐突然感觉有些不 对劲,她觉得不该和一个陌生男人说这些犯忌的话,就闭了嘴。男人见我姐不说了, 指着江上的万吨远洋轮说:看见了吧,上面都是外国人,他们披红戴绿吃香喝辣, 更重要的是有人的自由,我真的想偷偷溜上去,寻找自由。我姐大吃一惊:你怎么 知道的?男人说: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外国就是好,哪像我们海城,什么都不自由, 整个城市简直就是一座大监狱。我姐说:是吗?男人说:你有没有魄力,我们一起 溜上去,到日本去。我姐一听日本,心头一动,专注地看了眼男人。男人说:你看 看这条船,上面不是写着“樱花号”吗,那就是日本人的船。像你这样漂亮的小女 人,如果在国外,那可真的是没的说了。我姐长叹一声骂道,操那,我真想偷渡出 去,可是我家里还有爸妈与小弟。那男人一听说:你别管那么多了,我们一起偷渡 吧。当男人说这话的口气陡然提高时,一下引起了我姐的警惕,尤其是在黑暗的江 边路灯下,男人那双像狼一样闪着锋利寒光的眼神,让我姐不知怎的想到了我爸的 眼睛,她也没回答,而是撒腿就跑。我姐边跑边回头看时,那个男人站在江边似笑 非笑地冲着她笑道:你跑啥呀,我又不会吃了你的。 我姐一口气地跑回了家。我姐气喘吁吁。那时我爸不干刑侦,已经正常下班回 家吃晚饭了。当时看到我姐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皱着眉,也没多说。我妈却问了 :你干吗呀,每天那么晚回家。现在回家了,好像后面有鬼在追你呀。我姐一愣, 看着我妈脱口而出:有人在跟踪我。我爸一听,说:你说什么?我姐不吭声了。我 妈急了,对我姐说:你说呀,谁在跟踪你呀。我姐这才把这些日子的情况,包括刚 才在江边那个陌生男子的搭讪话讲给了我爸听了(当然我姐隐瞒了自己讲过的话)。 我爸一听愣住了。我爸没多说,只是对我姐说:这些日子你不要上班了,你去请病 假吧,你单位里,我会去说的。 我姐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