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顾家诚去省城后,英子给婆婆打了电话。她不想顾家诚笑她没脸没皮。婆婆正 愁着找不到她。两人离婚时正赶上婆婆走亲戚,回家发现英子搬走了,老人病了。 老人让峰把英子接回来。峰说:哪有刚离就接回来的,以后再说吧。老人没办法, 这个儿子从小让她惯坏了,他怎么对英子的,她心知肚明,私下里劝过好多回,说 英子这样的女人难得,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心还往哪飞呀,都这个年龄了,好好守 住这个家吧。峰哼啊哈呀的答应,过后还是老样子,早出晚归,一身酒气。毕竟是 自己儿子,有短也得护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峰说等就只能等了。接到 英子的电话婆婆很高兴。婆婆说:回来吧,妈想你啊。说着,老人哽咽了。英子知 道婆婆真心疼她,这几年娘俩处出了感情。可是婆婆不能代表峰啊。英子说:自己 想安个电脑,晚上可以上网看看节目。婆婆说:正好,让峰去帮你安。英子正是此 意。听人说过,人怕碰面。和峰分手有些时日了,两个人都已经冷静下来。见了面 可能所有的怨恨就都过去,想着的就只是对方的好儿了。英子这样想,才给婆婆打 了电话。老人不糊涂,明白英子的意图。 峰给英子打了电话,问她要安什么样的。她说:随便吧,只要能看节目就行。 英子想问儿子的一些事,峰撂了电话。全不是她想象的样子,问问她的情况,或者 说家里有电脑,拿去用得了。她更想听到峰说,别安了,回家吧。峰给英子送电脑 那天,英子特意找了件喜欢的衣服穿了。峰进屋后,径直奔桌子,接电源,安电脑, 三下五除二,妥了。他说:可以用了。英子早就烧开了一壶水,想给峰泡杯茶,没 容她转身去取杯子。峰说:我走了。临出门,峰说:装电脑花了三千五百元。你把 钱打到我的卡上就行,我的卡号你不知道吗?说这话时,峰算是瞅了一眼英子。英 子彻底失望了。峰提了钱,真是两家人了,泾渭分明。还要她把钱打到卡上,就是 说面都不想再见了。 希望像片云,人在上面漂浮不定,随思想的风东跑西颠,行弗乱其所为。云没 了,人也就踏实地落在地上。 有两次顾家诚打电话时,英子说在街里买东西。想着过日子了,是好事。顾家 诚松了一口气。 学习回来,顾家诚着手进行全员培训。天天上午找各科主任作计划,下午进行 学习,有好些日子没去英子那儿了。 顾家诚有个习惯,晚上出去跑步,围着运动场,跑上两周,出一身汗,回来冲 个热水澡,躺下一觉天亮。这个习惯应该是在梅子走后养成的。那时他有两个月不 会睡觉,一到晚上,他就想,今晚这个觉该怎么睡,是先听会音乐,还是开着电视 睡,总之他不能安安静静地入睡,他必须让一些声音干扰着,他才不胡思乱想,安 定最多时吃过十三片。他把睡觉当成了任务,比任务还重。后来他选择了跑步,跑 得通身是汗,跑得筋疲力尽,累得身体不想动,思维不想动,失眠不知不觉治愈了。 英子刚离婚那阵,顾家诚天天晚上陪她,跑步取消了,睡眠又不好了。 跑步回来,手机里有三个未接电话。跑步时顾家诚不喜欢带手机,本是酣畅淋 漓的事,被人打扰感觉就疙疙瘩瘩,他不用惦记谁把电话打过来,除了几个哥们儿 找他吃吃喝喝,下班后基本没人找。有时他想,是不是自己丢了也没人知道呢?想 想未免不是一种悲哀。 三个未接电话全是英子的。顾家诚忙回电话。英子说:昨天上夜班出了点状况, 刘护士长没找你反映情况吗?他说:没有啊,今天一整天没出办公楼,除了办公室 就是会议室,没看刘护士长上来啊。英子说:那就没事了。 撂下电话,顾家诚不放心,还是给护士长打了电话。护士长说了昨晚的事,把 他吓了一身的冷汗。 英子昨晚上夜班忙了一宿,早上给患者加药,吊瓶里有悬浮物也没发现,幸亏 有个护士来得早看到了。这要是给患者打上,轻者起副作用,重者有生命危险。顾 家诚早就想过,英子这个状态实在不适合值夜班,劳累加精神恍惚,早晚要出事。 前几天,英子和顾家诚说过,值夜班有点受不了,身体吃不消。不值夜班,这事不 好办,是要和院长沟通的。英子说这话时顾家诚没搭腔。他刚跟院长闹了点儿别扭, 医院要上二甲,硬件不行,要进些机器,院长怕花钱,说什么不进,还要求顾家诚 把二甲评上。这不难为人吗。电诊科主任,放射线主任跟他说过几次需要进些机器 了。院长就是不同意,他越想越气,几天没跟院长汇报工作了,就是想跟院长较劲, 趁评审这个机会把机器进了。 星期天,顾家诚赖在床上,他打算早饭午饭并在一起了。门铃响了。英子左手 拎着一个长形的大手袋站在门外。看见他穿着睡衣,英子没进来。她把手袋递给他。 他问:什么?她说:助眠枕。他说:你自己留着用吧。他猜测最近她的睡眠也不会 好。她说:我买了,顺便给你带一个。 顾家诚在药店看过这个枕头,中药制成,四百多元。 晚上,顾家诚路过聚和园,决定吃一碗凉拌面,有好久没吃了。梅子走后,他 喜欢上了这个东西,有肉有菜够营养,面吃了还不胖,酷热的夏天吃上一碗凉拌面 立刻让人凉爽许多。他叫了英子,英子正好没吃,答应过来,离医院近,五分钟就 到了。 英子说:她也爱吃凉拌面,这些日子吃的更频。他们说到了梅子,英子先提的。 英子问:梅子能回来吗?他说:不知道。她说:就这么等下去吗?他点头。英子咳 了一声:梅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提到梅子,顾家诚变得沉默。 回来时,顾家诚到了英子的寝室,取回了他的那本《飘》。英子说:喜欢郝思 嘉,感叹她传奇的一生。顾家诚忽然发现英子的床上没有同样的助眠枕。屋里没地 方可以藏东西,所有东西一目了然。他明白了。 顾家诚决定明天去找王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