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坐在床上盯着电视看,桃子坐在床上盯着电视看,老马坐在床上盯着电视看。 我们仨坐在双人床上盯着电视看。 我喝了好多酒,发出“嗤嗤”的笑声,我感觉自己快要笑不动了,但我知道自 己并没有醉。 桃子晃着头说:“嘁——我接了个电话。”声音开始不清楚。 我说:“就是那个你一直挂断的电话吗?” “嗯。” 老马说:“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吧,说不准,也许后天吧!” “你要回去?” “嗯。” “那是你家里给你打的电话?” “我妈打给我的。” “你一直没接?” “我不想接。” “打了多久了?” “三个多月吧,大概是,记不清了。” “一直打?” “每天都打!” “你还是接了。” “我想回家了。” “也好,回家好!” “走的时候说一声,一起送你去。” 渐渐地,电视里的歌声湮没了我们的吵闹声,空气里的酒精浓度明显高了许多。 “好像有人在敲门!” “不是吧!” “不睬他,睬他做什么?爱谁谁敲。” “他们也许在骂我们疯子。” “管他呢!” “不管他!” 我挽着桃子,桃子挽着老马,老马挽着我。我们踩着柔软的双人床跳舞,双人 床咯吱响,我们的头晃来晃去,宛如三只快乐的小老虎,生气十足。 桃子亲了我,老马也亲了我。 “嗳,什么时候再见啊?” “不知道!” “嘭!”电视机从柜子上掉下来摔在了地上,屋子里突然失去光明,黑暗统治 了我们眨眼的那一阵子,一束火光冲破窗帘映了进来,我看见了桃子清晰的脸庞, 她正压在我的身上,我们仨绞作一团。 老马拉着我们冲出屋子,我发现原来天下雨了,老马的巨型摩托满身是火,老 马望了一眼摩托回过头我看见他满脸都是水,在火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老马拉着我和桃子奔跑于他熟悉的错综复杂的小街小巷子里,我听见身后一群 人破门而入的声响,我转过头去,雨水打得我睁不开双眼,老马的摩托倒在地上, 身上的火势越发旺盛,没有丝毫想要熄灭的意思。 我们停在了江边。 不知什么时候我竟然抄起了照相机的带子并把它挂在了脖子上,经过这一路的 狂奔,撞得我肚子生疼,我想现在我的肚子应该是红的。 老马把照相机送给了我。 简短的告别后,老马登上了前往另一个城市的轮船。夜很黑,我只听得到轮船 上柴油机“嘟嘟”的声音,委实看不到眼前的江水有多么湍急。 我和桃子靠着火车站的一个墙角坐下,我突然怀疑老马到底是不是个送货的, 尽管他跟我说他是个送货的。桃子湿漉漉的头发贴着我的胸口,她依偎在我的怀里 睡着了,她的嘴唇动了动,不知怎的,我突然很有股想吻她的冲动。 我被桃子的电话吵醒,天已经大亮。桃子与电话的另一头聊得很开心,连回家 吃什么都商量好了。桃子拉着我去了售票处。看到桃子拿到那张红色的火车票时, 我的心底突然萌生起一股强烈的孤独感,仿佛一伙儿人把我从一列快速行驶的列车 上踹了下去,置我于一个杳无人迹的荒漠里。我实在承受不了这种感觉,于是买了 去往另一个城市的车票。 女火车站务员在火车的一侧向右转身敬了个礼,我望见另一列火车里的桃子正 打着电话,她向我摇手作别,两列火车静静地擦肩而过,桃子消失在了窗口,我突 然感觉失去了什么。 我埋头翻着相机里的照片,看到熟睡中的桃子那张纯净的脸,突然发现那半张 被放大的脸是桃子的。我连忙钻出车窗扭头向后望去,我不知道自己这么急切是为 了寻找什么,那辆背道而驰的列车已经行走了很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