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半个月前,王胄突然打我电话,说有件事求我一定帮忙,并约定我下午四点在 市府广场文苑长廊面谈。见面后,我感觉到他好像突然老了许多,戴顶灰色的破毡 帽,穿件肥大而且污迹斑斑的风衣,背也驼了,手也抖了,甚至神态变得几分黯然。 他从包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双手递了给我。我接过一看,是一本印制粗糙的 书籍,上面印着《清风斋闲话》,以及王胄著。我说,你老兄出书了,祝贺祝贺。 说着,我翻开封面,只见扉页上写着:王胄自存。我马上说:你老兄也送我一本拜 读呀。 他一手搓着脸,不好意思地说:只印了两本。 我不解,问:怎么就印两本,在什么地方印的? 他说:在网上,有个速印网,想印多少都行。考虑到都是些不能示人的拙文, 就印两本,一本我自己玩玩,一本送给赵家沟小学了。接着,他又说,本来自己闲 玩的,有天拿给家父那位老战友的儿子看看,他叫我找人给写个书评影响影响。他 现在调到政协去了,政协有个文史委员会,下面有个杂志,可以刊登一下。所以, 我想请你老弟帮忙,劳驾写篇书评。我说:实话说吧,王胄老兄,我从不写书评, 因为我写不了,其他都可以凑乎写。 他说:要么你就从别的方面写写吧。 我说:从哪方面呢? 他想了想说:真不好写吗? 我也想了想,说:要不然我就写写你这个人吧。 他忙点头,说:行行,怎么写都行。 我一边翻翻手里的《清风斋闲话》,一边就问:老兄怎么想到为自己出本书了? 他取下头上的破毡帽,抓了抓头皮,说:我随便说说啊,说出来你别见笑。我 自年少起,就想做个文人,但并不是陶渊明、李清照还有我爷爷,他们这类的文人。 而是“五四”前后,或者说清末民初时期的那种所谓的旧文人。我觉得他们的生存 状态适合我的性情。那时的文人大都有着一种共同的情趣和标签,或者叫嗜好。就 是,起个号,打个轿,刻个稿,娶个小。……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我只是随便说 说啊。 我终年一贯不笑的脸上,不禁又笑了一次。 笑着笑着,我忽然对王胄产生了一种陌生感——站在面前的这个年逾六十的人 是谁,是王胄吗?如果是王胄,那么,王胄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时,王胄说:让你见笑了。 我片刻才回过神,说:哪能呢。我笑你老兄现在已经全部实现了你所追崇的那 种文入境况。你看,号叫清风斋;轿嘛,现在变成了出租车,你可以随时随地去打 ;自己的书也刊印出来了;小嘛,在多年前就娶到手了。你终归如了意愿呀。 他一边点头,一边说:勉强勉强。 我问:要我怎么写你呢? 他说:随便写写,随便写写。 我说:好吧,我就随便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