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老板从香港回来了。他知道了老板娘无端地骂乐乐的事了。老板把老板娘结结 实实地打了一顿。他咆哮着说:“乐乐是公司的办公室主任,你不能干扰公司的工 作。我要和你离婚。” 这时,二观音上身了。老板娘干呕了一会儿,舞蹈着小步坐在沙发上,细着嗓 子说:“你不要再骂了,我那时慌里慌张下山没看清。你不要再埋怨了,事情过去 就过去了,我继续保你平安发财。” 老板生气地质问:“你是神,怎么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呢?” 二观音不高兴地说:“我已经认错了,你再发威我就让你肚子痛。前次你和政 府闹矛盾,不是我保你,地早就被没收了。” 有一次,经朋友介绍,老板带我去见潮州商会的会长,谈房地产融资的事情。 我给老板拎包,他亲自开车。迎接我们的会长见我下车,赶紧趋步上前和我握手, 随后指着刚下车的老板说:“你咋请一个这么大岁数的司机?哪天我给你介绍一个 年轻人,给部队首长开车的。” 老板听见了我们的对话,讪笑着说:“怎么,把保镖当老板了?” 我赶紧介绍说:“这是我老板,我是保镖。我东北人,齐齐哈尔库勒草原的。” 会长是一个干干瘦瘦的中年人,牙齿被烟熏得发黑。他见自己搞错了老板认错 了人,尴尬地笑了笑,说:“我以为老板当中我长得最丑,嘿嘿嘿,咱俩长得一样 啊。” 老板听了,哈哈大笑,说:“我比你长得魁梧,咱俩这单生意能谈成。” 老板启动一个房地产项目,有五个亿的资金缺口。会长说:“我商会有一百个 亿闲置资金,可以放给你,但要高利息。” 老板说:“五个亿,贷半年,交了地价款办了产权证,银行就放贷了。我从你 这里借高利贷,就是交地价款。这块地手续齐全,可以抵押你这里。” 会长问:“你不是有几十亿身家吗?钱都哪里去了?” 老板说:“你明白人问糊涂话,我的钱都砸到实业上了,搞地产就是资本运作, 在深圳能拿到地,就是本事就是钱。在深圳钱不是钱,是废纸,土地才是钱。” 会长听了连连点头称是,说:“思路对,思路对。思路决定出路啊。潮州商会 有三千多个会员单位,每个会员单位都把闲置资金存到商会,由商会操作民间借贷。” 老板说:“我材料放你这里,你到规划国土部门去调研。” 会长说:“那是当然,调查属实,签完合同就放款。” 老板说:“那今天就谈到这里,下星期一我再过来。” 会长挽留老板吃饭。老板说,“改日吧,我请,一人一瓶五粮液。” 深圳的大老板谈生意就这么简单。只要有钱赚且互利互惠,生意就成了,朋友 也成了。再见面就聊女人了,每个老板身边的女人各具特色,但都风姿绰约。 会长送行的时候,认真看了我一眼,对老板说:“你在哪里请的东北保镖?帮 我也物色一个。” 老板听了,说:“现在的东北保镖不好找啊,东北人脾气大,搞不好他先吃了 你。不过东北人忠诚,我要把东北虎驯化成温驯的狗,对外是虎,对内是狗。这是 大学问啊!” 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为了接这单活儿,我已经变成了一只温顺的狗了。 车启动了。老板见我一脸不高兴,说:“阿刚,我不是在说你,你不是我保镖, 你是我兄弟。人在外要吹牛啊,请你理解。我在公司就是要把员工从狼变成狗,要 听我话。” 听了他的话,我的心抖了一下,说:“你很卑鄙。” 他说:“我就是卑鄙呀,不卑鄙能当老板吗?赚钱就要不择手段。善良人能赚 到钱吗?你是我好朋友,我要把你变成商界的东北虎。” 乐乐辞工了。她在深圳买了房开了公司。乐乐当了老板,脸上的温柔被戾气扫 光。有一天我去看她,她训斥完了一个员工后,对我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 傻呢?像蠢猪!交代的工作明明白白,可干的乱七八糟。” 晚上,她请我和老板吃饭。吃完饭去参观她的新宅。她泡了一杯茶,坐下,说 :“你们两个男人,一个卑鄙,一个善良。两个我都喜欢,可我都得不到。现在, 我交了五个男朋友,你俩帮我选择。”说完,她写了五张纸条,分别写上了五个男 人的名字,然后揉成团丢在桌上,说:“咱仨一人拿一个纸团,哪个男人名字出现 的几率高,我就嫁给那个男人。” 老板听乐乐说喜欢我,扭头看了我一眼。我急忙说:“我没吃你的皇粮啊。” 老板笑了,说:“吃就吃了,我还能杀你呀。不过乐乐喜欢你没错,你善良, 就是赚钱少了点。” 乐乐说:“刚哥胆小,我让他吃,可他不敢啊。他心里装着别的女人。” 乐乐先拿起一个纸团,没有打开,看着我和老板。老板迟疑了一下,拿起了一 个纸团,打开了,是一个王姓男子。我拿起一个纸团,剥开,也是那个王姓男子。 乐乐说,我的不用打开,就他了。 我和老板落寞地走了。乐乐没有送,她的眼泪流出来了。 乐乐结婚了,给我和老板发了请柬。老板说,你和琪琪去吧,那天你大嫂过生 日,我就不去了。乐乐的婚礼是在一家五星级酒店举办的,排场豪华。她老公是台 湾人,在深圳一家台企当高管。 我和琪琪参加了乐乐的婚礼。她脸上的笑容有些寒冷,见我和琪琪来了,她紧 紧拥抱了琪琪。之后,她凝视了我一会儿,问:“老板没来?” 我说:“他忙,让我和琪琪代表了。” 乐乐看了看琪琪,又转头看了看她老公,对我说:“抱抱我吧。” 听了她的话,我紧张地看了她老公一眼。乐乐指着我,对她老公说:“我前男 友,作家。”说完,紧紧地搂住我,在我耳边柔声说:“我恨你!”她老公躲开了, 周围的来宾都在看着我俩。 琪琪眼里蕴满了泪珠,悄声对乐乐说:“乐姐,你爱刚哥咋不早说呢?今天是 你大喜日子,不要这样了。” 我狼狈地逃离了婚礼现场,一口气跑过两个街区。赛格广场夜晚的街像一条幽 深的隧道,忽明忽暗的街灯像一跳一跳的鬼火。我忽然发现我不见了。我的灵与肉 迷失在深圳的灯红酒绿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