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孟古死后,出于对孟古的万分想念,也许更多的是愧疚,努尔哈赤对德恩泽格 外恩宠。在他心中,德恩泽替代了孟古的形象,她礼仪周到,明是非,讲道理,爱 憎分明,难能可贵。按努尔哈赤的本意,想封德恩泽为大妃,可一想到她的低微出 身,又考虑建州与叶赫的敌对关系,思考再三,还是没有下此决定,只好封了乌拉 公主阿巴亥为大妃。但努尔哈赤又怕伤了德恩泽的心,就想了一个安慰的办法,他 规定,自己吃饭时,由阿巴亥和德恩泽一起陪同进餐。这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誉,也 可谓两全其美了。 皇太极在德恩泽的保护下,一晃就长大了,十五岁就跟阿玛出征打仗,表现非 常勇敢,杀敌无数,立下了赫赫战功;十六岁被努尔哈赤封为贝勒(女真军队分八 旗,首领为贝勒),在八大贝勒当中,他排行第四,人称四贝勒。这时他已经有了 自己的住处。皇太极有时打仗一去十天半月,只要一回到赫图阿拉,首先就去看望 小姨。在他眼里,德恩泽就是他的额娘。 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努尔哈赤,这个在战马上厮杀了大半辈子的英雄,不 管多么豪杰,多么伟大,也不可避免地渐渐老去,那么死后谁来继承王位呢?最有 希望的是这么三个人:一是长子褚英,二是大贝勒代善,三是四贝勒皇太极。起初, 努尔哈赤宣布,立长子褚英为王位继承人。褚英是个野心勃勃又心胸狭窄的人。后 来因为得不到努尔哈赤的重用而诅咒父王,咒他战败不得好死,被人揭发,努尔哈 赤一气之下将他处死。 剩下的皇室子弟,只有代善和皇太极两人有希望继承汗位。皇太极的身材比努 尔哈赤还要高大魁梧,体态丰满,面色红润,鼻正口方,威严庄重,颇有帝王气概。 论才干皇太极也远远超过代善。 努尔哈赤早年确实有立皇太极为太子的想法,可是晚年,因受大汉王朝父死由 长子继承的传统影响,他又改变了主意。如今长子褚英已死,二儿子代善居长,理 所当然地成为了王位继承人。皇太极为弟无缘继承王位。 皇太极没有继承王位,这让德恩泽和皇太极本人,都很遗憾。 代善虽然当上了王位继承人,但他却忘乎所以,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感,竟与 大妃阿巴亥勾搭成奸。 代善和阿巴亥的眉目传情,自然逃不过德恩泽的眼睛,她想,这样的人绝对不 能让他继位当上汗王!一定要扳倒代善,让皇太极继承汗位,好让九泉之下的孟古 姐姐得到安慰。 为了扳倒代善,光是看到代善和阿巴亥的眉目传情还不行,必须掌握他和阿巴 亥奸情的真凭实据。于是德恩泽收买了阿巴亥身边的使女拉尤菲,让她监视阿巴亥 和代善的一举一动。 也不怪德恩泽对阿巴亥下手,这个女人确实有点胆大妄为了,居然好几次在深 更半夜去了大贝勒府。后来,阿巴亥居然还把代善邀请到自己的院子里,先是喝酒, 喝完酒也不走,夜里两人就睡在一起。 阿巴亥这么胆大妄为,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努尔哈赤疏远了她。为什么呢?大 将安费扬古领兵去黑龙江征讨窝集部,带回来一个绝妙美女纳泽,送给了努尔哈赤。 纳泽十五岁,十分清纯可爱,弹唱歌舞无所不精,深得努尔哈赤喜爱,他只要一有 空闲,便去纳泽那里玩乐,听她弹唱,看她轻歌曼舞,夜里便宿在那里。这样一来, 自然就冷淡了阿巴亥。 古往今来,哪个帝王不喜新厌旧,何况努尔哈赤?想当年,哈达的公主阿敏一 嫁给努尔哈赤,便受到了他的宠爱,可当孟古嫁过来后,阿敏立即被疏远被冷落。 后来,阿巴亥一嫁过来,努尔哈赤又疏远了孟古。二十多年过后,而今来了个小美 女纳泽,努尔哈赤又疏远了阿巴亥。想想以往汗王对她的宠爱,阿巴亥怎能不寂寞、 不苦恼、不痛苦? 也许,阿巴亥是为了报复努尔哈赤,可这样的报复,要付出的代价也太惨重了。 在这一点上,阿巴亥可就愚蠢到家了,因为她忘记了一个真理,汗王可以喜新厌旧、 朝三暮四,寻找更多的女人欢乐。但你一个妃子绝不可以随便找情人,更不能找汗 王的儿子做情人,怎么算,你也是他的继母哇。 阿巴亥和代善的丑闻,很快被德恩泽完全掌握了。一天早朝,德恩泽当着文武 百官的面,毫无惧色,凛然走到汗王的面前,向他列举了阿巴亥和代善的种种丑闻。 努尔哈赤不禁龙颜大怒,这还了得,敢给我戴绿帽子,你们还要不要命了?看我怎 样收拾你们! 于是努尔哈赤废除了阿巴亥的大妃之位。 对于代善的处置,努尔哈赤果断决定,废除他的汗位继承权,但保留了大贝勒 一职,也算手下留情了。 废除了代善,为皇太极顺利登上汗位扫除了障碍,德恩泽功不可没。事成之后, 德恩泽和皇太极跪在孟古的灵牌之前。德恩泽说,姐姐,你没有白疼我一回,今天, 我终于为你报仇了,九泉之下,你就安心吧。 可德恩泽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个政治斗争中的胜利者,下场却极其悲惨!努 尔哈赤六十八岁(1626年)那年,因宁远城战役而受伤,同年四月,努尔哈赤又亲 率大军,征蒙古喀尔喀,接连的鞍马劳顿,征战厮杀,引发旧病加重,七月中旬, 努尔哈赤身患毒疽,医治无效而去世。死前,他下诏,让大妃阿巴亥和侧妃德恩泽 同时殉葬。同时殉葬的还有阿巴亥的使女拉尤菲,那个叫纳泽的美女,刚刚得到努 尔哈赤的宠幸,十六岁的小小年纪也被同时殉葬。 执行殉葬仪式的有八大贝勒,皇太极是头儿。 阿巴亥听完自己被殉葬的诏文,开始很不服气,态度很硬。她对皇太极说,汗 王的遗诏是假的,你这是官报私仇。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一直记恨我,总以为是 我夺走了你父王对你额娘的宠爱,你额娘是我气死的。但你错了,你父王宠爱我, 就像当年你额娘嫁过来时一样,凭着青春貌美,不也是受到了你父王的宠爱吗?可 怜的阿敏不也是一下子就被冷落了吗?汗王宠爱哪个妃子,那是他自己的事儿,与 我们女人无关。何况我还有三个未成年的孩子需要抚养,你不能杀我! 也许阿巴亥说得很对,按女真人传统的习惯,酋长死后,虽然可以让他的妃子 们陪同殉葬,但有小孩子未成年的却都得到幸免。但没有人为她说情,最后还是被 人吊死,只是留了全尸,然后火葬。时年三十六岁。 面对死亡,德恩泽临危不惧,当她听到宣布让她陪葬的消息时,表情相当镇静 从容,她知道努尔哈赤是喜欢她才让她殉葬的。 德恩泽八岁跟随孟古姐姐,千里迢迢来到建州,又风风光光地跟着汗王,享受 了大半辈子的荣华,这是她儿时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死也值了。何况她一直 牵挂的皇太极也长大成人了,又消除了代善这个对手,如今在王宫里,皇太极已经 没有对手,继承汗位已成定局,再不会转移他人。还有,尽管努尔哈赤宠爱德恩泽, 给了她无尽的温情和爱,但她却没有生下一儿半女,死后更没有什么牵挂了。这年 德恩泽四十六岁。 在行刑之前,皇太极愧疚地问她,小姨,我没有能力保护你,你还有什么话要 说,我会照办的。德恩泽只是微微一笑,眼里依然充满了慈爱的柔情,只说了一句 话,我别无所求,但愿你做个好汗王。便缄口不语,什么也不说了。 努尔哈赤死后,皇太极先做汗王,后做皇帝(1636年)。他改后金为大清,改 女真为满族,开创了历史的新纪元。他建立的大清王朝为整个中华民族的复兴和领 土完整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功不可没。 天聪三年(1629年),继承汗位的皇太极,隆重地将生母孟古与父汗努尔哈赤 合葬在盛京(今沈阳)的天柱山上,就是东陵(亦称福陵)。在皇太极荣登皇帝宝 座并改国号为大清时,为母亲追谥号为孝慈昭宪纯德真顺承天育圣武皇后,后又经 多次加谥,孟古最后被尊称为孝慈昭宪敬顺仁徽懿德庆显承天辅圣高皇后而名垂清 史,享尽了清代二百七十多年的供祀香火。努尔哈赤有众多爱妃,但享受皇后殊荣 的只有孟古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