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这天早上,七斤要去四十八中报到,丹月把那张盖着八中大红印章的入学通知 书拿出来给了儿子。七斤看了,却没怎么太激动,只是眼睛亮亮地瞅着丹月:“妈 妈,这是真的吗?”丹月说:“是真的。”七斤就说:“妈妈,咱们走吧!”又说, “妈,我一定好好学习!” 丹月把七斤送到八中报了到,只交了三百八十元学杂费和书费。而身边一个送 女儿的家长,竟从包中取出了五捆百元大钞,放在了报名的桌子上。管报名的一个 老师,只给他开了一张薄薄的收据。 丹月心想,啧啧,这么多钱,是做买卖挣的,还是借的,是贪污受贿的,还是 两口子的血汗钱啊? 女孩冲男家长招招手:“爸爸再见!”蹦蹦跳跳甩着两个小刷子辫去教室了。 七斤领了一大摞新书,放进书包里,拉上拉链,也去教室了,冲丹月摇摇手: “妈妈再见!” “再见!” 一块石头落了地。丹月第一个想打电话告诉方苹。就取出王兄送她的手机,家 中没人。又打她的手机,通了,方苹说她现在在海南的一个海滩上,刚游了一阵泳, 正躺在阳伞下的吊床上休息。“恭喜你呀师妹!你用什么手段把八中的校长拉下海 了?咯咯咯咯!” “你这……”她想骂一句,却又住了口。 回到家,她依然兴奋不已。七斤上了八中,这是多么大的事啊!而且,一分钱 的择校费没花!她在室内转来转去,只觉得浑身的劲儿没处使,禁不住甩掉拖鞋, 来了一个“云手翻身”。唔,练练功,发泄发泄!穿上练功服,压了一阵子腿后, 在地上铺了条以前练功用的垫子,试了试劈叉、下腰、前桥,都没什么问题,且觉 得神清气爽。室内空地方太小,虎跳、飞脚打不开,又试了一下“滚元宝”,却是 太费劲儿了。不禁暗笑自己,都多大岁数了?又想,十年前好像还行的,对了,那 次还给三角眼花心导演表演过。那次表演,实在是太掉价了!一个一流的演员,给 一个不入流的狗屁导演表演,一想起来,至今还觉得丢人。 出了一身大汗,实在是太痛快了。她洗了个澡,穿上了高级半透明的黑色绣花 内衣。午饭后,又使劲儿睡了个很沉的午觉。傍晚,换上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又 去了梨园阁。 王局长早已在那里等候。丹月一进门,就扑上去抱住他的脖子狂吻起来:“王 兄,王兄!我太感……”见王局长瞪了她一眼,忙说:“好好,不说、不说!”他 说他中午就来了,一口气睡了两个多小时,挺有精神的。两人喝了几杯茶,进了里 屋,丹月就说:“王兄,您光听我唱过文戏,实际上我演过不少场武戏呢。我露几 手看看?” 王局长连声说:“好好好!” 丹月脱了连衣裙,刚要穿练功服,王局长却上前夺下,说:“这样就挺好!” 丹月“扑哧”一笑:“哪有穿这个练功的?这也太不像话了!” 王局长说:“我就喜欢这个样子!实在是太绝了!” 丹月就赤着脚,在房中那块大地毯上走起台步来。王局长大腿压二腿,品着茶, 欣赏着,不时地轻轻拍手叫好。丹月也来了兴致,一口气走了十圈,接着做了几个 “云手翻身”,来回打了四个“虎跳”,四个“前桥”,最后一个“前桥”打过去, 一个右劈叉很轻松地落在了地毯上,又拧回身,变为一个左劈叉。她气喘吁吁地笑 着说:“哎哟,老了,不行了!”王局长急步走上去,跪下去一条腿,抱住了她。 多么美妙的夏夜啊!窗帘上,有一组七彩的霓虹灯在不住地变幻着图案。那组 灯是立在护城河对岸上的,灯火映了过来,忽而是一束礼花,升上去,绽放开,又 落下来;忽而是一只太阳,光焰四射。微风摇动着垂柳枝条的影子,印在窗帘上, 则如一幅浓淡相间的水墨画,忽近忽远,忽深忽浅。自己的少女时代,不就是憧憬 着这样的一个梦吗?她探起头,用一只白嫩的胳膊钩住他的脖子,迷醉般地说: “王兄,你太……我太高兴了!” 七斤开学后的第三天下午,丹月想儿子上学这事儿,自己从没对王局长说过, 他怎么会知道?肯定是徐大怀告诉他的。考虑了一番,给徐大怀打了个电话:“大 怀,这二十多年,我一见面就骂你。可今天,我要说谢谢了!” “哎哎,没什么可谢我的。要说谢,我应当重谢您才是。” “你怎么……” “月儿!”徐大怀大概是不想让她把事情挑明,忙打断了她,“谁让咱们是老 同学呢?许多时候,老同学、老战友之间的感情,比兄弟姐妹还要亲。一个人在一 个单位工作几十年不一定有一个知心朋友,特别是当官的,不但没有知心朋友,有 的只是骂他的敌人。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就是。” 丹月当然不知道,徐大怀介绍丹月与王局长认识,解决了一个区文化馆自建国 以来都没有解决的大问题。区文化馆的后院是一个宋代知府的官邸,一直被有关单 位占着。最后占领此地的是权大势大的区工商局。区文化馆老想收回来,办成旅游 文化场所,可区工商局就是不给。交涉了十几年,后来工商局答应给了,却说要一 千万元。一个穷文化馆上哪儿去弄一千万?连一百万也拿不出来。就是有钱,也不 能给他。可王局长只去做了一次工作,工商局就乖乖地答应,一个月之内给让了出 来。王局长还让工商局长写了个“承诺书”。徐大怀已盘算好,向区里要十万块钱, 馆里也投上五六万,尽快把知府官邸修复一番,然后办成个知府故居旅游景点兼书 法美术展览馆,请省市的书法名人和区里的几大班子领导人都给题词作画。徐大怀 还想了一招,在知府的书房里,安上书桌、书架,摆上琴棋书画文房四宝,再挂上 知府及夫人的画像。西厢房则办个京剧社,把区里的京剧骨干都召集起来,每周活 动几次。把丹月请来当指导老师,他对丹月倒没有非分之想,他只是觉得,跟个气 质高雅的美人儿常在一块儿,挺赏心悦目的。 拿到了承诺书,徐大怀简直高兴得要疯了。这天晚上,在泉畔酒家的另一个雅 间里,他请来文化局长,让小苗陪着开怀畅饮。小苗喝得也来了情绪,她知道局长 和馆长是“狼狈为奸”的铁哥们儿,就去里屋更了衣。出来时,上身只用一条红绸 裹住,下身穿一条薄纱短裙,再陪着局长跳。之后,徐大怀和局长都喝了个酩酊大 醉。小苗叫来两个服务员,先把局长架进里间卧室,抬到床上躺下。又把徐大怀架 到另一间雅间的卧室里,吩咐一个小伙子好生守护馆长,自己又急忙去了局长的卧 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