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瓦镇的黄昏来得突然,和乔布谷聊着聊着,天便暗下来。 从窗玻璃上透进来的一抹暖色,竟是金黄色的光晕。 乔布谷说,我们去外面吃晚饭吧。 我说好。两个人下了楼。走到院子里时乔布谷突然说你等我一下,便转身上了 楼,好像忘了什么东西似的。 我一个人站在院子里,见门口停了辆农用胶轮车,几个男人正往楼里搬很重的 麻包。从他们蹒跚的步履中我猜想很可能是榨油用的黄豆。 尽管是秋天了,几个男人仍旧光着膀子,在楼里楼外穿梭往来。他们脸上的汗 水,在黄昏的光晕中晶莹着。 乔布谷出来,我见她只是披了件短风衣而已。朝大门外走时,乔布谷竟用胳臂 挽住了我。 我小声地说,你不怕让那些搬麻包的人看见啊? 乔布谷小声笑着说,看见又咋样?他们晓得什么。 路不是很好,沙土中还有些碎石子,我任由乔布谷挽着,朝街里走。我好像又 回到了我们的学生时代。 在省城的那座师范学校的校园里,乔布谷总是跟在我身后去食堂打饭。她拿着 一只洋铁皮的饭盒,总是吃米饭和少量的蔬菜。 跟我一个寝室的陆二旦时常逗我,说乔布谷都快成你媳妇了。 我听了只是笑,也不否认他。心里想成就成,反正是件好事呢。 尽管那时候乔布谷长得好看,但追求她的人还真就不多。我知道的有个比我们 高一年级的男生,梳分头的,给她写过两回情书,再没听说过有谁追求过她。而那 个梳分头的家伙好像是刚刚引起乔布谷的注意,就在校园里爆出个丑闻,把一个女 生搞大了肚子,被学校的保卫科给除了名。 那时候的乔布谷总是有很强的依赖性,有屁大一点事都会来找我。比如她上个 礼拜天丢了几两饭票,或者是不是要买一件换季的衣服,究竟要花多少钱等等,搞 得我不知该怎样帮她拿主意。 我同寝室的陆二旦说,刘红亮你不是个男人,乔布谷那么喜欢你,干脆找个机 会把她弄了算了,你没瞧见班里好几对都到市郊租房子住了吗。 我知道陆二旦说的话不是假话,那年代的大学生和中专生,其实谈恋爱的都那 么做了,很多学生都到市郊租房子,男生女生的一起过起了日子,这现象不见怪的, 学校是管不过来,也懒得管。 但我没那么做,我觉得我跟乔布谷之间,还没达到那么默契的程度,说白了, 就是还有一层窗户纸没捅破。 记得有次下雨,我们俩在图书馆查资料,回学校晚了点,食堂关了门,我便拉 她去校门外的一家饺子馆吃饺子。 由于天冷,我提议喝点酒,没想到乔布谷同意了。我们俩便整进去一瓶白酒, 都有些醉意。互相搀扶着往回走时,雨下大了,只好找就近的一处屋檐躲雨。 老天爷有时候会成人之美,有时候也会坏人的好事。我和乔布谷躲雨的地方是 一家关了门的粮店,仿古建筑,屋檐用柞木雕凿,朝外伸出去挺大的幅度,正好挡 住老天弄下来的瓢泼大雨。乔布谷好像有些冷,依偎着我,我们抱得很紧。 我记得乔布谷说,刘红亮你有对象没有?问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没等我回答,乔布谷又说她有些冷。 我觉得她的身体在我的怀里发抖,并将嘴唇贴在了我的嘴唇上。 我的手缓缓地绕过她的背,要有所动作时,天上响起一个炸雷,吓得我们松开 了对方。 雨便跟着更大了起来。 随之,又从雨幕中跑进来两个躲雨的学生。 我们便不敢再有所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