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次避雨之后不久,也就是两个星期左右,乔布谷从饭堂出来,跟在我后面小 声地告诉我,她恋爱了,是省内一所军校的一个学生,姓王。 乔布谷见我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便没再说什么。直到临毕业时,她才告诉 我她毕业要去的地方,是省内一个十分偏远的山区,就是现在的瓦镇。因为她那个 姓王的未婚夫也正好要分到那儿的一个边防连。 当时,乔布谷完全是一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幸福样子。 毕业三年后,我接到过乔布谷寄自瓦镇的一封信,说她有儿子了,乳名叫亮亮。 我看信时,眼前不知怎么的就浮现出她怀孕时腆着肚皮的模样。想着时就笑了, 笑过之后给她写回信说,乔布谷你别变着法儿的骂我,你要是喜欢我做你的儿子, 那我可要准备几个奶瓶了,见着你时好吃你的奶,吓得乔布谷接信后再也没敢给我 写信来。 充满幻想和友爱甚至迷离的学生时代,终究是过去了,那段粉色的时光,真就 如秋叶般静美。 坐到靠近瓦镇西北角的那家饺子馆里,天已完完全全地黑了下来。乔布谷似乎 跟店主挺熟,她快速地点了两个热菜和一斤水饺。 菜上来时,乔布谷问我,要不要喝点酒?我见屋里没人,忙小声说附近有旅馆 吗?乔布谷拿眼睛瞪了我一下说,饭还没吃,找什么旅馆呀你。我说总得有地方住 啊。乔布谷细着声音说,我那儿不是有那么多空屋子吗?还住不下你。我有些调侃 地说,是想让我给你打更吧? 吃饭时,乔布谷总拿眼睛盯着我看,弄得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乔布谷说,九年过去了,刘红亮你还真有些变了。 没等我问,她又抢着说是变得深沉、稳重和富态了。 我说布谷你还挺会夸人,但是词用得不准,怎么能说是富态呢?应该说发福了 吧。 乔布谷突然间在桌面上抓住了我的手,小了声地说,两个乡下土帽怎么就弄不 到一块儿呢? 语气极为伤感。 乔布谷告诉我,他们家王雨克是个好人。 她说有一次她得了急性胃炎,半夜时疼醒了,王雨克正患感冒,但还是背着她 跑了十几里路将她送到了医院。那时候他们刚结婚,家里条件不好,在市郊租房子 住,又没装电话,王雨克背她的时候摔倒了好几次呢。给她动手术的主刀医生说, 要是再晚来一会儿,就得胃穿孔了,真是性命攸关啊。 那一回乔布谷非常感动,她觉得她这一辈子算是有了依靠,可没曾想,她家王 雨克只跟她过了九年,便彻底地离开了她。 我跟乔布谷说,有些事你不得不信命。 那天晚上夜很空旷,很空旷的夜空竟没有几颗星星,往北山坡走的路黑黝黝的, 竟碰不到一个人。 我说布谷,你们这山区的夜可真静呀。 乔布谷仍旧是挽着我的手臂说,山里人都睡得早。 我和乔布谷睡在一起的时候,谁也没说什么,好像这情景注定是要发生似的。 我们没有开灯,互相搂抱着静静地说话。楼下榨油的机器仍旧没有停歇下来,轰隆 隆地很适合做那种事,好像特意安排的一种遮掩似的。 乔布谷的身体异常地丰满,有着少妇特有的丰腴。她长发披肩,发丝无比柔软, 时不时就撩拨我的脸。 我在进入她身体里面去的时候,不知为什么自己竟然脸红了一下,有种发烧的 感觉。 夜色更重一些时,楼下榨油机的声音也悄然而止。我躺在乔布谷的身边,仰着 脸看窗,正好有一抹浅浅的月光流水般淌进来。窗户上方是一大块白色的墙壁,我 发现在那块白色的墙壁上趴了无数个小小的瓢虫,像无数个小黑点,一动不动地进 入着睡眠。 乔布谷好像知道我发现了那些小瓢虫似的,附在我耳边说,红亮你说一下,那 些小昆虫也做爱吗? 我被她的话吓了一跳。 尔后,乔布谷将一条光洁的大腿搭在我的小腹上继续说,前两天中午她真就看 到了两只小小瓢虫在墙壁上摞到一起。 我说乔布谷你别瞎说好不好。 乔布谷有些生气地说,谁瞎说啊?那可是真的,那些小瓢虫也懂得恩爱的。 我一把搂住她,看见乔布谷的脸上已经涌满了泪水。 许久之后,我才告诉她,那些小昆虫叫瓢虫,老百姓也管它们叫花大姐,它们 便是秋天的使者。 乔布谷突然搂紧了我说,你能在瓦镇呆几天? 我说三天吧。 乔布谷不吱声了,月光更浅一些时她跟我说,明天她想去大杨树看看孩子。 我说那我陪你去。 其实,大杨树只是个镶嵌在大山深处的小镇子而已,又是村屯和林场的结合部, 乔布谷的婆婆家便住在那个山坳里。 我和乔布谷骑了一辆借来的自行车,走了两个多小时才赶到山口,还有一段路 得靠步来量。 临走时,在瓦镇的集市上乔布谷买了几斤白糖和肉,还有一网袋苹果,又花了 两块钱从一个南方人手中给孩子买了两只嫩竹叶编的蝈蝈。 我说乔布谷你不光有爱心,还有一颗童心呢。 乔布谷一边拿手挡回我的钱,一边说孩子会高兴的。 一路之上,乔布谷都在叮嘱我,到了孩子奶奶家,就说你是我的同事,也是去 大杨树办事的。 我不住地答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