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两人出了镇子,骑车往回走。乔布谷抢过车子骑,说带着我,并从包裹里拿出 一张葱花油饼来给我吃。 我说我还真就饿了。 咬一口蛮香的。 吃过之后,便用一只手搂了乔布谷的腰肢说,咋有俩孩子叫你妈呢?我可只听 说你生了一个儿子呀。 乔布谷告诉我,那女孩是她领养的,是跟她家王雨克一块儿出事的王雨克的那 个朋友的孩子,孩子的爸爸是为了帮她家老王而被歹徒刺死的。出事后,孩子的妈 妈便跟另外一个男人走了。 我跳下车子说,你家老王也没什么责任啊?你不管也行嘛! 乔布谷说,孩子没啥亲人了,听说只有一个叔叔,还在远方的一所监狱里服刑 呢。 我说那费用怎么办啊? 乔布谷说,我工资加上部队上给我家孩子的一点抚恤金,将就了。 我抓住乔布谷的手说,丫头,从前可没见你这么傻冒过的,你是怎么了你。 乔布谷眼睛湿湿地说,那孩子太可怜了,整天在街上跑,吃上顿没下顿的。 我没再说什么,抢过车子骑上去,带着乔布谷朝瓦镇奔去。 一路上,山风很猛,将各色的树叶子刮得四处翻飞。 我感觉我的眼睛也湿润了。 我在心里想,女人一旦结了婚,她的心就会软得像天空中的那些美丽的云彩一 样啊。 回瓦镇的那天下午,乔布谷让我呆在家里,给我找了一本小说集让我读,书里 的第一篇小说名叫《波希米亚》,是英国作家维·苏·奈保尔的作品,我好像隐约 记得在美国的一本叫《纽约客》的杂志上看到过有关这篇小说的译介文章,是写一 个来自殖民地的男人,面对回天无力的本土统治和死而不僵的殖民体系,处处感到 失落和痛苦的主题,用以揭示人生的无奈和困惑。据说不少人挺崇拜这个作家的作 品,我却没有同感,我倒挺喜欢前苏联一些作家的作品,那种充满了忧郁、旷达的 文章更能使人的心灵受到撞击和感染。 乔布谷将书放在我手上说,陪我走了那么远的路,又没吃中饭,真是委屈你了, 在屋子里好好呆一会儿,我去街里买点精排骨,晚上烧给你吃。乔布谷说话的声音 无比地柔和。 我靠在一把旧木椅上看书,有半个钟头左右,心乱得不行。我想乔布谷一个从 乡村里走出来的女人,心地竟如此善良,在失去丈夫时还替别人照顾孩子,有点不 可思议。我记得一起上学时她凡事都是很仔细的,尤其在花钱上,甚至一个钢礣儿 恨不得掰开花,这会儿却奇怪地用她那点微薄的工资和她丈夫单位给孩子留下来的 那点抚恤金替别人养起孩子来。 我一连抽了好几根烟,弄得满屋都是蓝色的烟雾,也没有找到答案,便想打开 窗子透透空气。在我起身推窗时,我又一次看到了窗台上方那一大块白色的墙壁上 的那些小瓢虫,它们在惨白的墙壁上缓缓地爬行,甚至是成群结队,都朝向阳光聚 集的窗棂的方向。我看得相当清楚,一些瓢虫的脊背上印着一些黑色的斑点,与壳 的颜色形成鲜明的对比。这时我发现,一旦红色与黑色结合在一起,该是多么拙劣 的颜色,我突然间便想到了乔布谷说的那句话,小瓢虫们也做爱吗?之后,我的眼 前便出现了那两个摞在一起的瓢虫,它们匍匐在冰冷的墙壁上,悄然地谈情说爱。 我的脸立时便飞起了一片红云。 乔布谷回来后,跟我说她见到他们校长老马了。乔布谷满脸的潮红,眼眶中因 为气愤好像燃了火一样。 乔布谷将桌上的一只木碗狠狠地摔裂了,我联想到她每一次生气时,都会重复 这一动作。 乔布谷终于在我对面坐下来,她开始缓缓地叙述她见到校长老马的情景。 乔布谷说老马是个色鬼,本来对她就垂涎多时,这回见她死了男人,就越发变 本加厉地招惹起来,总是没事找事地跟她套近乎,还说要提她当教务主任,有时候 喝多了酒,还会半夜跑来敲她的房门。 乔布谷说老马喝醉了酒后,简直就是头驴。他不仅不注意身份和影响,反而无 赖似的骂楼下那些榨油的外地人,还威胁那些人,要跟他们解除合同。原因是那些 人在他来敲乔布谷的门时,看了他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