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待乔布谷真正地平静下来之后,才知道刚才乔布谷去街里买菜时又遇到了校 长老马,老马说晚上来看她。 我笑了笑说,就这么点事至于你气成这样吗? 乔布谷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见时间还早,便说我们去后面山上走走吧。 乔布谷用清水洗了把脸,两人便出了院子,择一条小路朝山上走去。 旧农机学校的院落里极静,靠北墙根处坐了三个男人在晒太阳,那三个男人都 穿着短袖的褂子,其中有一个还敞开着怀,可能是榨油时的热量还没释放出去,都 眯缝着眼盯着我俩。尽管我们都没回过头去,但我们依然能够感觉到他们在看我们, 那眼光如锥子般在后面跟着。 入了秋的山体就不同于平时的山体了,整片的树林都充满了清新潮湿的气味, 树和树之间都被金色的阳光暖着,没有了缝隙的色调。 拐过一道坡之后,乔布谷便拉住了我的手,使劲攥着。 我没有挣脱,我看见她的脸孔跟此时的阳光一样,都是那种微醉的酡红,很好 看。 我说布谷,你今后怎么打算? 乔布谷不假思索地说,独身。 我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忙说,我问你呢,别开玩笑。 乔布谷说,没开玩笑啊,瞧我现在这副样子,谁还能再娶我? 她折了根路旁的草茎,挥了挥便扔了出去。 我说,要不找找人,把关系调回老家去怎么样?你不是还有母亲和姐姐吗。在 亲人的身边,她们多少会帮你的。 乔布谷没说话,半天才摇摇头。 我知道她想的也对,我们家乡那个小县城也是一个样子,很多人都下岗了,哪 还能再要一个陌生人去工作呢? 在一个草坡上,乔布谷拉我躺下来,我们俩都仰着脸看天,看那些缓缓移动的 云彩。 乔布谷自言自语地说,那些云彩多美呀。 乔布谷又说,刘红亮,你说哪片云能托住我们? 我说乔布谷,你说得太虚幻了。 乔布谷便扭身伏在我的身上说,刘红亮,你老婆对你咋样? 我笑了笑没言语。 乔布谷便说,肯定不错,你性子好,又会体贴人,准保没错。 我又笑了笑。 我感觉到乔布谷那丰满又富有弹性的乳,正压住我的胸口,我们紧紧地搂在一 起。 身旁的草茎随风舞着,发出刷啦啦的声响。 乔布谷用一双纤手摸着我的脸,许久都没有说一句话。 我十分忧虑地问她,学校的工作干得究竟如何呀? 乔布谷说还可以,她课程很少,学生们又挺用功。 我吞吞吐吐了半天,才问到那个马校长。乔布谷将嘴贴近我耳根说,他不敢怎 么样我,他老婆也在我们学校里,厉害着呢。 我长长地吁了口气。 一直躺到黄昏,我们俩才起身下山,回到院子里。楼下榨油的工人又开始工作 了,机器轰鸣的声音好像是一把破琴弹出的曲子,虽有节奏,却不悦耳,用某种间 歇性的音韵,将夜色缓缓地铺开。 乔布谷为我做了红烧排骨,味道极香,乔布谷和我一起吃饭的样子极温柔。 和她相拥而卧时,我一直在想,这个晚上如果那个姓马的校长真的来敲乔布谷 的窗户,我会怎样做呢? 乔布谷好像看出了我的心事,悄声地跟我说,睡吧,他不会来的。 与乔布谷做爱时,我几次都想说我喜欢她,但终是没有说出口,因为,我知道 我没有资格。 告别乔布谷乘车往回返时,乔布谷执意要送我。火车是下午四点钟的,九月的 下午已是天光黯淡了。瓦镇火车站是个不大不小的车站,有两三排粉了黄漆的砖房, 是那种老式的日本建筑。候车的人不多,三三两两的,倒是有几位叫卖吃食的妇女 挎了篮子来回走,叫卖声此起彼伏。 乔布谷将几个煮好的茶鸡蛋塞进我包里,小了声地说,还来吗? 我说来,等过春节的时候吧。 乔布谷笑了笑说,那时候瓦镇的雪会很大的,天也会很冷。 我也笑了笑说,天再冷雪再大,也隔不住两颗心的。乔布谷突然间认真地说, 你要对嫂子好点啊。 我点了点头。 我告诉她回去也读读那本叫《波希米亚》的小说,还说我给她留了封信在里面。 乔布谷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