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白雪梅在单位用破口大骂的形式攻击别人已经无数次了,文化馆几乎所有的人 都被她骂过。第一次破口大骂时,朱明亚馆长很生气,他把白雪梅叫到馆长室。 朱馆长说:白雪梅你注意点影响好不好?咱们是文化馆,不是居委会,你是文 化干部,不是家庭妇女。 白雪梅说:文化干部咋的?文化干部也不能被人欺负。有人背地里坏我你不管, 倒训起我来了。我就骂他能咋的? 朱馆长说:有什么问题拿到桌面上说,你这么破马张飞地骂大街成何体统? 白雪梅说:对那些背地里整人的王八蛋骂是轻的,我恨不得杀了他!让他出门 撞汽车,一抬脚掉下水井里,养活孩子没屁眼儿…… 朱馆长的脖子都气歪了。从那以后,朱馆长也就懒得再管了。让她骂去吧,骂 累了她自己就不骂了。白雪梅很少采取指名道姓的骂人形式,多半是用一种若隐若 现旁敲侧击指桑骂槐的方式。馆里的人对白雪梅的谩骂早已司空见惯。他们有时对 白雪梅的谩骂莫名其妙,有时却又心明镜似的,知道就是在骂自己,但只要她不指 出张三李四来,就按兵不动,该干啥干啥。搞美术的用油画笔在画布上使劲戳着, 吹小号的使劲鼓着腮帮子,搞声乐的像被掐了脖子往死了模仿帕瓦罗蒂。大家早已 心照不宣,谁也不接茬,谁也不理她,把她当臭狗屎一样臭着。她愿意咋骂就咋骂, 就当她在骂她自己。 但这一次吕艺山听出来是在骂他。新来乍到的吕艺山第一次挨白雪梅的骂,还 没有经验,最主要的是,吕艺山也是个沾火就着的火爆脾气。在中学教书时,曾因 多次体罚学生,被学生家长告到教育局。 扎着马尾辫的吕艺山也不顾坐在身旁的江雪母亲,一脚踢翻身旁的椅子,气呼 呼地来到白雪梅的办公室。 吕艺山问:你在骂谁? 白雪梅说:我愿意骂谁就骂谁,你管得着吗? 吕艺山说:我脑子没毛病,我听出来了,你在骂我。你凭什么要骂我? 白雪梅说:这年月有捡钱捡物的,哪有捡挨骂的?你心里没鬼接啥茬? 吕艺山用手捋了一下自己的马尾辫,很平静地说:你骂我可以,我身上这些东 西随便你骂。骂我的鸡巴肚脐和肛门都行,你也可以骂我妻子,但你绝对不许骂我 妈,我妈还该不着你骂。 白雪梅说:谁在背地坏我,别说他妈,就是他祖宗我也照样骂。 吕艺山往白雪梅近前靠了一步,说:你再骂一句我听听。 白雪梅就毫不含糊地又骂了一句。 骂音还没落,吕艺山便抡圆了胳膊狠狠地扇了白雪梅一个大嘴巴。这个嘴巴打 得实在太响了,在楼道里竟然有了些回音,办公室里的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其实 在吕艺山冲出办公室的时候,大家便预感到今天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他们把身子 隐藏在门内,耳朵却尽量往外抻,以便更加清楚地捕捉到吕艺山和白雪梅的对话和 对骂。当那一声脆响响起来时,大家便不约而同地走出办公室,向一个目标聚集。 也许是那个嘴巴用力过大,也许是白雪梅没有思想准备脚跟不稳,总之白雪梅 一下就摔倒了。白雪梅哭叫着爬起来,疯了一样扑向吕艺山。吕艺山抓住白雪梅的 头发,左右开弓,又扇了几个嘴巴,然后用力一抡,白雪梅又踉踉跄跄摔倒了。 白雪梅头发散乱,衣裙不整,粉色的内裤和橘黄色的乳罩全暴露无遗。 吕艺山看来真是急了,他并没因此罢手,又在白雪梅的屁股上踢了几脚,这才 被大家七手八脚地拉开。因为被打的是白雪梅,所以大家拉架的速度和力度就不够, 女同志只看热闹根本就没上前。男同志出面拉架,主要是怕吕艺山出手太重,不顾 头不顾腚地把白雪梅打坏,抖搂不清。俗话说好猫不和狗逗,好男不和女斗,挺大 个男人打女人,你就是有一千条理也是没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趁拉架的时候近乎 零距离(现在啥都讲究零距离啊)地看看白雪梅被打时的狼狈相,以解心头之气。 终于有人敢站出来收拾白雪梅了,文化馆的人群情激动,感到心情格外舒畅,有人 竟然哼起一首老掉牙的歌: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