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金善丽是银子的同班同学,也恰好是一个寝室的,两人上下铺。 银子最初就是受她影响咬着牙走上这条所谓的淘金之路的。 金善丽人长得漂亮,算不上校花,却也无与伦比,尤其是身材,看一眼就能把 男人迷倒的那种。听别人讲,金善丽有一个条件很好的家庭,父母亲都是城里的国 家干部,据说她的母亲还是个小有名气的演员。可金善丽却在上大学之后做出了与 家庭绝缘的叛逆之举,读书期间她很少回家,即便家就在与学校相同的城市里,她 也宁愿呆在宿舍里啃书本。 银子告诉了我造成金善丽改变性格甚至改变自己生活轨迹的原因,听了之后令 我相当震惊。金善丽竟在大一刚开课的时候就爱上了她的辅导老师,一个离异不久 的中年男人。她是被他的才华和讲课时的风度吸引了,几次踊跃回答问题之后她被 选为那个科的科代表。这样两个人就有了比别的同学多很多的接触机会,比如送取 作业本,布置习题或刻录试卷等,金善丽像换了个人似的精神饱满起来。 后来银子才知道,金善丽是把她的那个老师当成了她的父亲。我边喝啤酒边插 话说,她怎么会把辅导老师当成父亲呢,她不是有父亲吗,而且你说还是个国家干 部。银子说这正是我要讲给你听的,我建议你只喝酒别插嘴,否则会扰乱我的思路。 接下来,银子又娓娓道来,我耳朵里捕捉着关于金善丽的故事,眼睛却一动不 动地盯着银子抹了唇膏的那两片红唇。我想我也只是吻过那两片红唇而已,在面对 她那唾手可得的丰腴的身体时,自己却逃之夭夭了,什么时候想起来都会脸红的。 银子说金善丽一开始的时候很爱她的父亲,但上了高中之后父亲跟母亲的争吵也跟 着来了,两人总是关在卧室里不知为一件什么事情争吵不休。渐渐地父亲就很少回 家了,母亲也变得唠叨不休。 银子说关于父母的事金善丽跟她提过几嘴,无外乎就是两人各自怀疑双方在外 面有了意中人金善丽说她简直烦透了,她那时起就有了一种想逃离鸟笼般逃离那个 家的欲望。 这期间我趁着给银子开罐啤的当口问了她另外一个问题。我说银子你说做你们 这份工作的对“羞耻”一词的理解是什么?银子想都没想就回答我说,是没有理解 的。我说怎么可能没有理解呢,你是避而不谈吧。银子则风趣地望着我说,没有羞 耻了,所以也就没有理解呀,这难道不对吗?我突然间脸红了起来,想自己咋能问 这样的问题呢,好在自己跟银子熟了,说话不外了,才没有遭到反击,问人家一个 做小姐的人对羞耻是怎么理解的,那不就是说在问人家知不知道廉耻吗,简直是在 骂人,瞧我这个人,竟扮那挨骂的角色。 金善丽敢爱敢恨,很快便跟她的辅导老师同居了,当然两人的恋爱行为是暗地 里进行的。这说不上是龌龊,倒有几分浪漫色彩,只有在一些电影画面中出现过的 场景发生在了女孩金善丽的身上。 对自己辅导老师的追逐和爱恋,意味着对另外一个父亲的抗争与较量。在金善 丽的心里许是有这样一个想法,你们不就是为了寻找自己喜欢的另一半而斤斤计较、 吵闹不休吗,我要用自身的说法给你们一个答案,弗洛伊德的神性拆开了,不就是 神和性的说教吗。辅导老师就是金善丽的神,两个人的肉体结合就是性,只要是快 乐的,还管他妈的什么羞耻、道德呢。为此,金善丽在她的读书笔记上写道:在月 亮升起的时候,请给我一个身体,让我与其穷尽一天中多余的力气,那身体就是我 的家园。很像加缪的话,只不过加缪说的是“身体是我的家乡”。 在辅导老师的办公室里,金善丽一脸端庄地坐在他的对面桌前,极其认真地帮 着其批改作业。刚两天的时间,她就去校园外的那家理发店把自己的头发换了个发 型,靠耳垂的地方还稍稍染了一点金色。室内只有三个人,除他们俩以外还有一个 女辅导老师,正站在她的办公桌前整理上课用的东西。 阳光从大玻璃上照进来,把两个人伏案的情景弄成了一大幅逆光的照片,此刻, 金善丽的一只脚已经从凉鞋中脱离出来,悄悄地前移缠到了对面辅导老师的小腿上。 辅导老师停止翻书,拿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执笔在一块小纸片上写下 了几个字,再慢慢地从桌面上推过去。金善丽看后忍不住暗地里笑了一下,纸条上 写着:小金,你的胆子太大了吧?金善丽翻过纸片,字如行云流水,她写道,不是 胆大,是胆肥了,想跟你做爱了。金善丽将纸片推过去的时候,她抬头看了辅导老 师一眼,发现他的脸竟红得跟一枚刚落地的国光苹果似的,她脸上的笑意就更加浓 厚。 辅导老师摘下眼镜,用半块白毛巾擦拭镜片上的汗渍,然后戴上,环顾一下周 围后,跟金善丽说,等周末吧,这两天你都有课程。 金善丽听辅导老师说话,也环顾一下四周,发现那个女辅导老师已经走了,她 就大声地说,不行,就今天晚上。金善丽说完话从桌子上拽过自己的手包,从里面 摸出一盒避孕工具来,扔过去,起身出门朝寝室楼的方向跑去。 金善丽跟她的辅导老师同居后才知道他的一些真实情况。书生气十足,性格内 向,那些床上的动作向来都是小心翼翼、有板有眼,说不上有激情,也说不上冷淡, 什么事情都喜欢循规蹈矩的来做。 尤其是两人在一起半年后,金善丽发现她的辅导老师把原本给她的周末黄金时 间收回了。问他原因,辅导老师很坦诚地告诉她,上个星期四前妻把他们共同的儿 子送还到了他身边,理由是孩子上小学了,洗澡呀、理发呀由他带着更方便一些。 金善丽说那你们到底离婚了没有啊?辅导老师说当然是离了呀,可孩子却仍旧是他 们共同的骨血,他哪有不管之理。 金善丽气得暗中掉眼泪,心里想我还是个学生,还是个黄花闺女之身给你的呀, 你竟这么待见我,你们这些老男人究竟有良心没有? 之后的时间里,两人间的裂痕越来越重,辅导老师总是以带儿子为由跟她少见 面或干脆不见面。 最让金善丽不能够容忍的是,在校园里她碰到了辅导老师十一岁的儿子,这个 瘦削的看似天真的小男孩竟然骂她是个坏女人。小男孩她见过两次,有一次是跟辅 导老师三个人一块吃拉面,小男孩还冲她笑过。可这一次却不同了,竟然张口骂了 她,小男孩是被一个年轻的女人牵着手,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年轻女人是男孩的小姨, 这样她也就知晓了骂人事件的前因后果。在金善丽打电话给辅导老师说这事时,辅 导老师的态度相当有倾向性,他轻描淡写地说不就一个小孩子吗,跟他计较什么。 金善丽火了,小孩子怎么了,要透过现象看本质,指不定你们做家长的都跟孩子说 了些啥呢?辅导老师也火了,事情做都做了,还怕人家说吗?就是辅导老师的这句 话,伤了金善丽的心,不知怎么的辅导老师的这句话使她突然间有了种羞耻感,有 了种偷情为娼的意味。金善丽便铁下心来离开这个冷漠无情又木头样的朽男人。 她从校外找了个男人装扮成自己新结识的男友,挽着胳膊打辅导老师的眼前走, 却丝毫没有引起辅导老师的正视,害得送走假男友后的金善丽跑回宿舍大哭了一场。 银子说不是有“破罐子破摔”一说吗,被金善丽刚好用上了,她接二连三地逃 课去外面喝酒跳舞,最终是下了水,到一家夜总会做出台小姐。只要给钱,可以随 随便便地跟人上床,达到了换男人跟换件衣服那么简单的程度,还险些步入吸毒的 圈子。 银子说到这一点,我们俩都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在金善丽随着新年的钟声迈入大学四年级的那一刻,她的学籍档案里面已经有 了两张处分表。金善丽坐在学校门口的一家小酒馆里请她的两个同学,她点了菜谱 上最好的几道菜。这里要说的是她请的两个女同学都是乡下来的,平常没少得到她 的关照,比如每月的饭卡她都会给充一些钱,拿她的话说,谁让咱们一个窝里住着 呢;再比如衣服,她穿过的那些仅仅洗过一两水的衣服,那可都是时装呀,想送谁 就得拿着。 金善丽跟她的两个同学说,没啥大不了的,不就是在恋爱结婚这件人生大事上 栽跟头了吗,也算是有了份经历,拿作家海岩的书名来讲,河流如血呀。其实,说 白了讲,趟过去趟不过去,回过头来看都一样。 金善丽最后跟她的两个同学说,不就是俩处分吗,等我腾出时间来把校保卫科 长摆平了,他会乖乖地给我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