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满和刘芹虽说跟银子和金善丽她们年纪相仿,却不是大学生,她们甚至连高 中都没念完,就跑出来谋划着赚钱的事了。 小满的家在乡下,刘芹的家在县城里,两个女孩的家境都不富裕,进到省城里 打工是唯一的出路。事事讲缘分,她们几经周折之后,竟跟银子、金善丽同时到了 那家夜总会当陪舞女。 夜总会的情况是白天睡觉晚上工作,银子和金善丽、铁孩她们白天就回学校里 上课,或到寝室里呆着。小满和刘芹她们则腻在出租屋里睡大觉或者临近晌午头的 时候去逛街。 小满没有姓,其实是有她不说。她从小没了父母亲,跟婶婶长大,书念到小学 毕业后就没得念了。到十七岁进城打工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是一匹无人束缚的马, 就像当年在家乡草滩上放那几头牛一样。但她晓得了自己心里的委屈,人家都是有 爹娘的,自己却没有,而且还姓着别人的姓,丢人的。小满就将那个姓氏去掉了, 只跟人家说她的小名。 在夜总会的那些姐妹中,她跟刘芹最为要好,两人不比那些学生,身材长得好, 皮肤也白,懂得也多,在陪客人聊天时能插上话,还能引经据典,娓娓道来。单这 一点看两人就有危机感了,所以她们就做老实状,以自己的本来性格尽量做得温和 一些,这样,她们赚的钱也就不比其他姐妹的少。 据小满自己说,三年多的时间她赚了十多万块钱,有六万块钱邮回老家给哥哥 娶媳妇和盖房子用了,遇到公安机关突击检查罚款近万元,手头的存折有三万四千 元,死期。 刘芹的情况却不同了。刘芹家里有个瘫痪在床的老母亲,吃喝拉撒全由种地的 哥哥和嫂嫂照管,她赚的钱便多数填了母亲的药壶。更让她不如意的是跟她一块来 城里做泥水匠的未婚夫在去年六月的雨季里突遭飞来横祸,从脚手架上掉下来摔伤 了腰和左小腿,住院需要她护理不说,还花掉了两人一多半的积蓄。三年多的时间, 刘芹等于两手抓了个空,手里不但没存款,还欠了姐妹们几千块钱。 刘芹的未婚夫叫邰大军,很少见的一个姓和很俗气的一个名,两人可算是青梅 竹马,一起念小学一起辍学,一起种地一起割庄稼,又一起离开家一起到城里打工。 单等着干好了手里攒下钱就回老家盖瓦房商讨嫁娶,却事事不顺心攒不下钱来。两 人每周都要来刘芹的出租屋里约上一次,往往是星期天的下午,和刘芹一块租房的 小满便会心领神会地躲出去,给两人留空间。 邰大军性情憨厚,对刘芹的身子总是充满了渴望,两人在一起的一下午时间, 他便不知疲倦地要个不停。有时候就把刘芹弄疼了,拿脚丫子蹬他,埋怨他就知道 傻弄,也不知道攒钱。正在兴头上的邰大军便又扭身扑上去,接续还没完成的活计, 边弄边说咋没攒,攒了不是还要被你拿去填你娘的药罐子。邰大军的话便更刺激刘 芹的心口窝,说放你妈的臭屁,填药壶那全是老娘俺自己赚的钱,你赚的呢?俺咋 就没看见几文呀,还不全都压在你那白眼狼的包工头手里。有力气在俺身上使蛮性, 你能耐去找那白眼狼呀,跟他较劲算你有种。 邰大军听了刘芹的话则不吭气了,刚刚还牛气的下身也突然间软下来,翻个身 躺床上喘过粗气之后,小声嘟哝说,人家又没说不给,只是周转不开嘛。 刘芹说的那个白眼狼工头是邰大军一个村里出来揽活计的,捎带着跟邰大军还 有点远亲,他总不能带头闹事的,只好耐着性子等。 刘芹在夜总会里干活的事,邰大军不知道,他只知道刘芹是在那家娱乐场所当 服务员,端盘子倒个茶水啥的。来城里找工作不容易,赚钱就更不容易,他没心思 挑未婚妻的毛病。 刘芹数了一下,她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出了八次台,也就是说陪了八个男 人。钱是赚到手了,却忍受了很大的折磨,其中有三个醉了酒的男人,他们不差钱, 但态度蛮横,动作粗俗,有一个还满嘴的脏话。满嘴脏话的男人在第二天早上把多 一倍的钱甩到她身上的时候,跟她说了句话,别怪大哥粗俗,小学都没毕业呢。后 来通过夜总会的老板了解,那家伙竟是个夫妻一块摆摊的,卖的东西可能全世界的 人都知道,也都喜闻乐见,就是吉林省榆树县的特产:干豆腐。 小满也挺荒唐,这其实是她自己的感觉,竟然爱上了一个在夜总会端茶倒水的 小服务生。男孩比她小两岁,说话有点结巴,却打一手的好球,当然是夜总会里面 很时兴的台球了。尤其是他架杆的姿势,曾经迷恋了好几个来夜总会潇洒的女客人。 小满喜欢跟那男孩说话,在聊天中知道男孩叫万俊才,桦南县桶子沟人。父母 亲都是老实巴交的种田人,家里有七亩水稻田,因为当地有条冷水河,种出来的大 米才好,粒粒饱满,油光锃亮。米上市后多半都被地方政府作为贡米托运到省城送 礼了。 小满没事的时候就利用白天闲暇的时间请男孩吃饭,还给他买烟吸,可是就在 两人快要水到渠成做恋人的当口,小满去医院做体检时查出病来了。小满得的病是 羞于启口的,她得了淋病,极其难治的一种病。 那个春节男孩准备带她回老家一起过年时,小满逃跑了,她撒了个让自己都心 疼的谎,说她叔叔患了重病,已在弥留之际。叔叔是救命恩人,她怎么会不管呢, 男孩原谅了她。 最终小满春节后也没回到那家夜总会,也就免了死亡之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