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枪王终于用血肉之躯,抵住了令人胆寒的“北斗七煞”。江湖人说,从“北斗 七煞”中逃脱的,只能是神仙或魔鬼。作为肉体凡胎的人,断然抵不住那环环相扣 的一击七杀。枪王想不到的是,对手能在毫无依凭的空中,精灵般避开他的冲天一 击。枪王属于那种信奉进攻是最好的防守的亡命斗士,多灾多难的命运,让他决不 轻信江湖上的物是人非。森冷阴郁的目光,只有落在腊梅枪上的瞬间,才变得温情 柔和起来。枪是他最信赖的挚友,攻击时,总是披荆斩棘先他一步。防守时,如影 随形地退在最后……眼下,连这须臾不离至亲至近的密友,竟也背弃了主人,将他 门户大敞地袒露在敌手的剑锋下。一瞬间,枪王意识到,自己已处在万劫不复的绝 地了。他运起内力,闭上眼睛,听天由命地承接了那真气充沛的一连七剑。谁能想 象,平日里刀削斧劈毫发无损的后背放上七颗火球后是一种什么滋味?他觉得脑中 白光一闪,眼前顿时一黑,紧接着,五脏六腑滚粥般沸腾起来了。一种无知无觉的 空白中,他身不由己地向下坠落着。 不知落了多久,也不知落了多深,有只萤火虫飞过来了,嘤嘤嗡嗡,似有若无。 一缕真气从丹田袅袅升起,渐渐地,僵硬的身体开始活络起来了。枪王感到物象刺 入眼时那种处女般的微痛。那物象迷离、模糊、摇晃、颤栗,水墨一样,依稀漫漶。 山崖是泼墨的,林木是写意的。两者交汇的地方,流溢出一丝隐隐约约的钟磬之声。 枪王晃晃脑袋,想。想了半天,想起这是不远处那座庵舍里每日例行的晨钟暮鼓。 钟声像一根绳索,从高处输下来。输到他的头顶,输到他的眼前,最后,输到他的 胸口了。枪王一把抓住它,在手腕上绾结几下,这才循着绳索,向上攀爬起来了。 慢慢地,他脱离了那片深沉大梦,梦底是惊涛拍岸的长睡之海…… 逃脱了“北斗七煞”的劫难,枪王就进入非神即鬼的化境了。他知道,自己业 障深重,比不得神仙那般逍遥洒脱。那么,他只能是鬼——一个面目狞厉、对仇家 日缠夜绕的讨债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