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叫花子有一部色情小说,题目叫《裸体男人的故事》。很多人都想读这部小说, 他不让。有人说他没文化哪能写出小说啊,真是天大的笑话。他在某些人面前说写 好了,构思角度独具匠心,故事情节引人入胜。“某些人”是谁大家不知道,但这 事是从女人口中传出来的,后来就有人知道“某些人”指的就是女人。还有人不相 信,叫花子就指指自己的肚皮。于是,大家都说知道了,叫花子上过小学,在方圆 几里的村庄也算是满肚子墨水的人。 妮子和英子,秀子和多多,还有许多女人,她们都是乡村里挺阳光的女人,最 渴望读这部小说的就是她们。她们群聚在一起非常大胆,都坏笑着说主任,我们很 想看这部色情小说。叫花子乐得眉开眼笑,满口答应说如果这部小说问世,你们都 是第一读者。 叫花子这部小说什么时候开始动笔人们不知道,写了多久人们也不清楚,当他 还不想封笔杀青时,草尾巴却熬了几个通宵代为结尾了。 作品一问世,轰动一时。 这个山村的贫瘠模样是非常可怕的。一座座低矮的破旧木屋和围着木屋的破竹 篱笆,再看绕村而过的小溪流,古时一年四季长流不断清澈见底,如今到秋季就干 涸了,爱美的女人晚上想洗个澡,要到两里外的河里去挑水。另外就是黄泥小路, 窄小弯曲像羊肠小道不说,雨天泥泞,晴天踏一脚灰尘飞扬。 上个世纪,责任山划分不久,山上的树木杀鸡取蛋般被伐光了,大把花花绿绿 的钞票花起来也挺惬意。花钱的速度远远超过树木生长的速度。钱花光了,重新生 长的树木大多还是幼苗,在人们的眼里天天是一个长不高的模样,这情景才使懒惰 的人们心里开始焦急。 车到山前必有路,重新陷入贫困的人们还没过上几年苦日子又找到出路了,城 市的建筑工地和沿海的经济特区大量招收农民工。最先知道这一信息的是天阳和天 金,他们流浪般在外面逛了一圈回村后,喜笑颜开的男人们背着蛇皮袋就跟着他们 俩出发了。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从正月开始,一直到十二月过年了才能回家。每 一次女人们都把男人送出村口,直到男人的身影看不见了,她们的脸上仍然挂着被 男人拥抱时娇羞和幸福的色彩。 缺少男人的村庄显得空荡荡的。 这个时候,叫花子很容易就当上了村委会主任。 很容易,而且还很轻松。选举那天,草尾巴跛着腿没去选举现场,闻讯后他坐 在木屋屋檐下的二人凳上自言自语这么嘀咕了一句。 叫花子当上村委会主任的确轻而易举。选举前的一个月,副县长带一个工作组 浩浩荡荡进村调研贫困根源。叫花子热情极了,自告奋勇为副县长以及工作组带路, 走东家串西家,途中他得到了副县长赏赐给他的两支大中华香烟。这两支香烟他舍 不得抽,装在衬衫口袋里在村人面前炫耀了好久,说,当时副县长赐烟,他跟陪同 的乡长平起平坐呢。这事得到了村人们的认可。好多人都亲眼瞧见,当时副县长敬 烟时,一旁的乡长也得到了两支。 叫花子没当过乞丐,名字只是一个符号,没有人能追溯出浑名的根源。他喜欢 去十里外的镇上赶圩,虽然家里没有一样东西可以拿到集市交易获利,好动的他仍 然每圩必赶。后来大家才知道,他去集市是看漂亮女人不同的脸蛋。有人哄笑时, 他不承认。特别是在女人们面前,他赌咒发愿说去集市是调研,看农贸产品市场行 情再回家琢磨发展生产。小媳妇们相信了。特别是妮子和英子,她们都说叫花子叔 是好人不是流氓。于是,大选之日,妮子和英子在选票上歪歪扭扭写下叫花子的名 字后,其他当家做主的留守妇女们便依样画葫芦,台上唱票的乡长男高音一落,叫 花子稀里糊涂就坐在了村委会主任的宝座上。 得到妮子和英子的称赞,人们对叫花子刮目相看。妮子和英子不但是美人,还 是能降服天阳和天金这等刺头丈夫的女能人。在女人中,她们的话有一定的分量。 小村通往镇上有一小段山脊路,以路为界,两边陡峭的石山坡地分别是天阳和天金 的责任山。这样的石山地上那些零星生长的古木杂木被天阳天金伐光后,就很难种 植其他树木了。两个家庭主妇就寻思在石缝中少有的泥土里种苞谷做猪食。她们不 谋而合,在男人出远门的日子里,扛起锄头便上了山。 叫花子某一天赶圩经过山脊,妮子正在陡坡上挥汗如雨。 抡不起男人开山使的大铁锄,妮子手里扬的是在菜园地里种菜用的薄钩锄头, 她正使出吃奶的力气要把一块大石头掀个底朝天。 叫花子索性停住脚步,看她翘起屁股使劲,大石头却纹丝不动;再看她停住手 气喘吁吁,胸脯急促起伏,两个奶子像兔子一样在薄衫中活蹦乱跳。他乐了,说妮 子这不是在床上啊,你使出吃奶的力气能降服那又大又硬的家伙吗。 村人群聚一起开玩笑通常以物做比喻,但男女单独面对面这样说,性质就不一 样了。妮子闻言脸一红,抬头望向叫花子,发现他站在山脊上正俯身盯着开口衬衫 的乳沟看。她羞得无地自容,转过身不理他。 叫花子正经起来,像猛虎下山一样扑到陡坡上,吐一泡口水在掌心搓几下,然 后运气弯腰,“嘿”的一声将大石头翻了过来。大石头顺坡翻滚,越滚越快然后飞 了起来,最终以雷霆万钧之势“轰”的一声砸在无人的深谷中。山谷回响,站在山 顶的人感觉地动山摇,令妮子心惊肉跳。叫花子忙完,再审视坡地,发现这样的大 石头还有很多,他急着要赶圩去了,就说妮子,以后我每一次路过这里你再挖地, 这重活我给你干。然后他拍拍手,没等妮子说声谢谢就走了。 这事让草尾巴的女人看见了,她还看见叫花子在坡这边帮英子撬大石头,回来 就对草尾巴说,叫花子有一身蛮力呢,帮人干活嗬嗨一声,那大石头就在坡上飞起 来了…… 草尾巴说,妮子和英子利家呢,在石头缝隙里取土种苞谷,要知道,石头屙屎 千年肥啊。 男人夸别人家屋里的利家,女人的颜面好像受损,便不出声了。草尾巴不懂女 人的心,说,要是我,也会那么做。 女人差点失声尖叫,你个跛子,还能上山挖地种粮食吗?哼,要是那样我就不 会累死累活了! 草尾巴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是说如果我不跌断腿不带残疾,见了妮子英子 撬不动大石头,也会上前帮一把的。 女人阴笑起来,嘿嘿,你是幻想有强壮的身体想偷腥是吧?草尾巴骂,你见着 叫花子跟妮子英子有名堂了? 女人摇头,没看见,但看见他们身子贴着身子齐心协力搬石头,好像夫妻好像 情侣。 草尾巴龇牙咧嘴,你个长舌妇没有真凭实据就乱嚼舌根,叫妮子英子听见了, 不撕了你的嘴才怪! 女人吓得颜面一变,再不敢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