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知什么时候天黑透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月亮出来了。马车行驶在月华朗 朗的大路上,我恳求那两个黑衣男人让我下去透透气。他们可能也想停下来歇息, 车停了。我从车上下来,在我们停下来的地方,离大路不远,那儿有几棵老柿树, 还有两棵垂柳。树冠像是两把巨伞,树叶在秋风中发出沙沙的响声。一弯晶莹清澈 的泉水在月光下静静流向远方。我听到了脚步声!那是决定我命运的脚步声。一个 人影儿悄然出现在我面前!我知道那是牛四来接我。他前一天就跟我说,如果到了 老柿泉押车的人答应你下车,我俩就能做百年夫妻;如果他们不答应,只好听天由 命,从此我俩天各一方,那就是老天爷的意思了。当时牛四在和我悄悄说这番话时, 眼圈儿有些发红。我看得出来,牛四是真心稀罕我的。这一点,尽管我只有十五岁, 但我却明白他的心。 牛四用黑布蒙着脸,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弯刀,刀刃在月亮的照耀下闪着让人胆 战心惊的寒光! 押车的那两个男人并没有把牛四的弯刀放在眼里。一瞬间,牛四还没来得及和 我说话,只听到“嗖”的一声,牛四的心脏就被胖男人射出的利箭刺穿! 两个押车人像老鹰捉小鸡那样把我从老柿泉边拉到马车上。 他们并没有问我刚才要和一起逃跑的那个人是谁。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马车轮子辘辘的响声又伸向那片一望无际的远方。 那一刻我很恐慌,如果他们问,你一定会告诉他们我和牛四的故事。牛四大我 几岁,他家和我家是邻居。平时每当他听到我家棍棒舞动的声音时,只要没有上山 拾柴,就一准跑到我家,有时说是要借我家翻地的铁铲,有时说借我家割草的镰刀。 我看出来了,牛四来的目的就是想把养母打我的尽头分散一下。说来也怪,养母在 镇上抠门是出了名的,但她不知道为何,不敢招惹牛四。只要牛四张口,每次都会 顺顺当当地借给他。那一天,当牛四把营救我的计划悄悄说给我听的时候,我曾充 满感激地对牛四说:“逃跑不成,我就一头扎进老柿泉。”那时,牛四不会想到我 现在食言了,就在刚才我光着的那只脚被前面的岩石划破,鲜血染红我的棉布袜时, 就在我听到牛四被利箭穿透心脏的那一瞬间,嘴里大声呼喊着我的名“殷媚娘”时, 我的头一下子大了!我蒙了,我的耳边像是有两个声音在激烈吵架。一个声音说: “殷媚娘,人家牛四可是为你没了性命了,你当时可是信誓旦旦地说逃跑不成功陪 他一块死的,现在是时候了!”另一个声音马上跟着这个声音来了:“好死不如赖 活着!你才十五岁,长得人见人爱的,就这么走了,着实太冤屈……”强烈的求生 欲望死死拉扯着我的手,束缚着我的双脚,我无力一头扎进老柿泉,尽管老柿泉尽 在眼前。 那个胖男人坐到前边去赶车。所有瘦男人和我坐在罩子里边,看上去他的年纪 和我的养父差不多。他的眼神中有怜惜,有无奈,也有神秘。他先是把我的那只绣 花鞋脱下来,把身上穿的衣服里子撕下一大块,然后轻轻地用双手捧住我受伤的脚。 他的双手和养父的双手一样大,但一点也不粗糙,像女人的手一样光滑柔软。他轻 轻为我受伤的脚吹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把伤口一层层包裹好。也许是被刚才的变 故吓坏了,也许是被脚上的伤口疼惨了,我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她把我轻轻地抱 起来,轻轻地把我身下的坐垫弄得尽可能平坦一些,然后把我平放在坐垫上。他把 手轻轻地放在我饱满的乳房上,弯下身子掀开我的上衣,把我的乳头含在他的嘴里。 我不敢动,也不敢喊。以前牛四也这么用嘴含过我的乳头,但那时我不怕牛四,我 拼命扭牛四的耳朵,牛四被拧疼了,就放开了。但我现在把手压在头顶上边,不要 说拧押车人的耳朵,我连他的头发也不敢动。我的乳房一点也不像十五岁女孩子的, 而是像生过孩子的女人。从我十三岁那年开始,我的养母就逼我天天用手按摩我的 两个像桃子大的双乳。养母骗我说女孩子不这样,长大了经脉不通容易生病。我那 时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生病了,我每次感冒发烧或闹肚子时,养母从不带我去看郎中。 我那时一直以为要想长大了不生病,就只有听养母的话。到了我十五岁,每次牛四 在庄稼地里和我独处时,他最稀罕的就是我丰满而特别有弹性的双乳。每一次牛四 把双乳含在嘴里时,都像个淘气的孩子一样支支吾吾地说:“媚娘,我现在死了都 值!” 不知为何,瘦男人没再动我身体的其他地方。后来他把我揽在怀里,我睡着了。 梦中,我看见牛四大睁着一双因愤怒而有些变形的眼睛,我想张嘴和他说话,他用 力摆了一下手中的弯刀,我知道他不想让我在和他多说一句话,我只好把嘴唇抿得 紧紧的。他站在那里身子晃了几晃,穿过它心脏的利箭也跟着颤了几颤,血顺着箭 头溪水一样流淌下来。 “是我看错了人!一个青楼妓女带大的负心人,竟还有脸苟活在世!”说完, 牛四手指上鼓着劲,扒下利剑,突然倒地! “牛四!牛四!”我大声喊着,跑着,我要牛四死在我怀中。那时候,我并不 是爱牛四,而是感激牛四为了我感冒生命危险。为了摆脱养母无休的毒打,除了牛 四我没有可以信赖的人。我奋不顾身奔向牛四,但我的双腿被什么东西狠狠绊了一 下。 “你喊什么?”瘦男人把我晃醒,我睁开眼,发现我还躺在押车人的怀中。他 看我醒了,就像个孩子一样,把头垂在我丰满的双乳之间。就这样,我们两个人谁 也不想说话。良久她才抬起头来,轻轻咬了一下我的左耳,又轻轻咬了一下我的右 耳。这是马车停在城市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他有些笨拙地帮我理好头发,然后,我 看到他的眼睛里有了光芒,那光芒柔和得像是能化出水来,如果不是在马车上近距 离和他四目相对,我很难相信他这种身份的人会有如此温暖的眼神。也许他自己也 发现有些失态,忙板起脸来,一本正经地说:“记住,我叫张有全。以后没人的时 候你就叫我张哥。以后遇到什么难事,跟你张哥说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