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跟着张友全一会儿坐车一会儿坐船,总算是到了他的老家。我一路上都在担 惊受怕,以为他要把我卖掉,直到他和我入了洞房,我才相信我成了张太太。我再 也不是受惊吓的兔子了,虽然我对他暗中在酒里下药这件事耿耿于怀,但他能真心 娶我,并对我宠爱有加。我也就不再怪他了。在兵荒马乱的年头,要不没有这个男 人,也许我现在早就被人推倒李公子家的井里了。就冲这,我也要好好地待他。慢 慢地,我了解到张有全以前的一些经历。原来,他以前开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 那时候大伙都叫他张老板。他先后娶过两房太太,一个死于伤寒,另一个和店里的 小伙计好上了,结果两人莫名其面地死在了私奔的路上。我还听到了不少关于张有 全的风言风语,大都是和他那个私奔的太太有关。我有些纳闷,明明是他的那个太 太和小伙计死在了路上,据说也不是被人劫杀,是两人前后病重而亡,这笔账为何 要算在张有全的头上?我当时还真有些为自己的男人鸣不平,但我又不敢把这些捕 风捉影的闲话当面说给张有全听。 有一天,张有全忽然对我说:“我当时离开家乡时,把客栈交给了我的一个远 房侄子替我照看,我现在准备还干老本行。从今以后,你就是客栈的老板娘了。这 个活儿挺苦的,起早贪黑,操心费力,你要好好干啊。” 说实话,我不怕吃苦。再苦能比上我跟养母过的日子苦吗?再苦也还有条命, 还能活在世上,这就足够了。我对张有全说:“放心吧,我会打理好客栈的。” 我嫁过来不久,就到了春天。明媚的春光中万物复苏。到处春暖花开,桃红柳 绿。张有全带着我在郊外踏青,我看张有全的兴致极佳,就想说道说道心中的疑问。 我这些日子一直被这个疑问压得喘不过气来。整晚整晚睡不着觉,有时候就是睡着 了,也会做一些不着边际的噩梦。 “有全,别人都在说,你以前的太太和那个小伙计的事……” “说我把他俩害死的,对吧?” “……” 张有全一脸的暖意,一脸的含情。他轻轻地把我揽在怀中:“媚娘,这些捕风 捉影的谣言吓坏你了吧?唉,傻女人……”他把唇压在我的唇上,我幸福地合上双 眼。每次他这样亲吻我的时候,我都在心里一千次一万次对自己说:“他不是那样 的人!他不是!他是个好男人!” 春日的阳光像鸟儿的翅膀,扑扑棱棱地一下一下爱抚着我红扑扑的脸庞,我陶 醉在春光明媚的河边小树林里。树林里起风了,暖暖的春风刮起了我好看的粉色绸 裙,裙子里黄色的蝴蝶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像是要飞起来一样。在春风的吹 拂下,张有全的话像眼前缓缓流淌的河水,时急时缓,时缓时急,潺潺流进我的心 田。我就是在这春风沉醉的小树林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原来,张有全当年发现太 太和小伙计好上后,一直隐忍着没有爆发,他可是个命能丢面子不能丢的男人。可 他的太太和小伙计当时正是干柴烈火,分分秒秒都不想分开。万般无奈,张有全请 小伙计和太太吃了顿散伙饭,还送了些银两给他们,就让他俩在月黑风高的夜里双 双逃走了。为了保住脸面,张有全一直没对人说起过是他让他俩走的。他总是咬牙 切齿地说:“我要是早知道这事,就一刀了结这对狗男女!败坏门风的货,早走早 利索!” 那天我很感激自己的男人,因为世上所有的人都不知道真相。他只说给我一个 人。那天在河边,当张有全解开我的上衣时,我竟像个娇羞新娘子,迎合着,迎合 着…… 那天从河边的小树林里回来后,不知不觉,我发现自己一下子和张有全近了不 少,也亲了不少。张有全每次看我的眼神也柔得不行,暖得不行。没过几天,客栈 里来了两个木匠,一个手上拿着刨子,一个手上拿着凿子。大白天的,客栈有没有 什么木工活儿,来两个木匠是什么意思? 张有全像是猜透了我的心思,说:“媚娘,是我让他们来的,咱这客栈得改改 名字了。女主人换了嘛,也图个吉利,不叫鸿运客栈了,改成媚娘客栈,你看成吗?” 我觉得名字叫什么都无所谓,我在意的是他给我爱我呵护我,就行了。本来我 想阻止张有全,别花费银子重新做匾了,阻止的话都到嘴边了,眼看就要扑扑楞楞 飞出来了,却被张有全凝望着我的亲亲的眼神关回鸟笼了。我自以为还是个懂事的 女人,怕硬是拦着会凉了张友全稀罕我的心。夫妻过日子最怕的就是心越来越远。 我想做个好太太,做个好女人,做个好老板娘。我和张有全老家的人相处得不错。 镇子上谁有难事了,手里的银子凑不出来了,我都会帮一把,有时候来往客栈的人 银子凑不够手,我也让他们先住下再说。我自始至终相信一个理儿,好人自有好报。 有能力帮一下别人时,自己心里也像开了花儿一样舒畅。 后来,这个客栈就改名叫媚娘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