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夜无话。 翌日早上,彼得刘因要赶回学校上课,起了个早,去敲曲环路的房门。敲了好 久,无人应答,就跟宾馆里的人说了。一个服务员拿了钥匙来开曲环路的房门,发 现房门已从里面闩上,外面的人即使有钥匙也开不了门。就接着叫门,叫了半天, 不见动静,这才觉出不妙。急忙叫来几个人,硬生生把门撞开,进去一瞧,只见曲 环路歪着身子伏在床边小桌上,手边放着酒瓶酒杯,酒杯里还剩下小半杯红色的药 酒。 服务员轻轻一推,曲环路就顺势滚倒在地。众人一声惊叫,仔细看时,已是死 去多时,遂报警。 警察到场后,很快检验出曲环路是因为喝了含有砒霜的酒而中毒身亡的,随后 又从他提包里找到一封遗书。 曲环路在遗书中说,自己去广州赌钱,先是输完了自己带去的一万元,为了翻 本,遂找同行的彼得刘借了四万元,但很快就又输光了。赌性大发的他,又找彼得 刘借了八万元,结果还是输得精光。自己一共欠下彼得刘十二万元,已相当于大半 个糖厂的价值。离开赌场,思之再三,深感对不起为糖厂生意日夜操劳的妻子,自 觉无颜再见家人,遂买了砒霜放入酒中,以死赎罪。 警察就问彼得刘,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彼得刘说确有其事,曲环路在赌场赌红了眼,先后借了他十二万元作赌资,结 果输得分文不剩。又说这些钱本是他向在美国的家人借来准备在中国投资做生意的。 当时曲环路还先后写了两张借据,一张四万元,一张八万元,说好回宁城后就算把 糖厂卖了,也要还他,说着就拿出两张借据给警察看。 再问询宾馆服务员,昨晚给曲环路送热水时,看见彼得刘从曲环路屋里出来, 那时曲环路还活着,此后再没有人进入过曲环路的房间,这一点,从闩紧的房门可 以看得出来。 警方去宁城糖厂,曲环路的妻子丁冬泉正好去香港谈生意未归,警方想找些曲 环路平时留下的字据,却发现他少有字迹留下,只有一些生意合同上的签名。警方 把他的签名拿回去认真比对,最后确认遗书和借据上的字迹确是出自曲环路之手, 遂宣布曲环路是输光巨款,悔之不及,服毒自尽的。 彼得刘心中暗自得意,那份遗书和两份借据,都是他根据曲环路的笔迹,临摹 伪造的。只等丁冬泉从香港回来,他就可以拿着那两份借据光明正大地上门索债。 警察都说这借据是曲环路亲笔写下的,那个女人想要赖账都不行。 这便是他费尽心机,苦心设计的“发财计划”。 一个礼拜后,丁冬泉从香港回来,得知丈夫死讯,自然悲痛万分;又遇彼得刘 手持借据,上门要债,更是惊诧莫名。 彼得刘瞧见她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就冷声道,这可是你丈夫亲笔写下的借据, 你可别想赖账! 丁冬泉拿过借据看了,就问这真是我丈夫亲笔所写? 彼得刘说警方已经鉴定,确是曲老板的笔迹,难道还会有假?如若不信,你可 以去问问警察。 丁冬泉说好,这么大的事,我自然是要问清楚的。就派人去将负责曲环路死亡 案的两名警察请了过来。 警察说这确实是曲老板的笔迹。 丁冬泉盯着彼得刘瞧了好久,忽然指着他叫起来,快把他抓住,他是谋害我丈 夫的凶手!彼得刘吓了一跳,你胡说什么? 丁冬泉指着他的鼻子道,是你为了讹诈钱财,下毒害死了我丈夫! 警察也愣住了,说我们已经认真比对过遗书和借据,确是出自你丈夫之手。丁 冬泉大声说不可能,我丈夫绝不会写这样的遗书和借据。 为什么? 丁冬泉犹豫一下,才说,我丈夫本是农民出身,从未进过学堂,除了自己的名 字,其他的字,一个也不会写。虽然我嫁给他后,又教会他写我的名字,但他能写 的字,仅我夫妻二人姓名而已。平时生意上的事,都是我帮他处理好,只要他签名 确认就行。 彼得刘一惊,想起曲环路那间装饰得文雅脱俗的办公室,想起曲环路的儒商形 象,顿时跳起来,叫道,这不可能,那天你丈夫还给我写了一副对联呢,不信你看。 说着就拿出曲环路写给他的那副对联。 曲环路,路曲环,曲曲环环路;丁冬泉,泉丁冬,丁丁冬冬泉。丁冬泉瞧了一 眼,冷冷地道,你再看清楚,这副对联,一共有多少个字? 彼得刘数了一下,道:上下联各十一字。 丁冬泉说不,这是一副叠字联,在我看来,总共只有六个字,上联是我丈夫的 姓名“曲环路”,下联是我的名字“丁冬泉”。 彼得刘认真一看,果不其然。再看看旁边两位虎视眈眈的警察,双脚一软,瘫 坐在地。他在心里绝望地想,中国文字,神奇莫测,再高明的笔迹研究专家,只怕 也捉摸不透。一个只会写自己名字的文盲,偏偏要在办公室摆放那么多书籍和名家 字画,装出一副儒雅高深的模样,看来中国人的事,也远比我这个“中国通”想象 的复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