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天究竟是怎样变成了黑夜,黑夜又是如何转换成了白天,杨清海一概不知。 他就像一头饿狼终于找到了猎物一样,无尽无休地生吞活剥着辛爱毓的肉体。 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杨清海压抑得实在太久了,他太需要发泄了。他拼着性 命开垦着辛爱毓的活色生香,而辛爱毓也在他的碾压下尽情绽放。在辛爱毓畅快淋 漓的叫声中,杨清海狼一般地嚎叫着。在那一瞬间,杨清海好像才找回了失去的自 己,找回了从前的英勇无畏,找回了作为一个男人不容玷污的尊严。 杨清海对女人不陌生。十二岁那年,他就从村东头李寡妇肥硕而贪婪的身体上 知道了什么叫男人什么叫女人,什么叫男女之事。十五岁在保安队当兵,在老兵的 影响下对女人的瘾头更大。九一八事变后李杜兵败,杨清海参加了伪军,当上了机 枪连的班长后,对女人的需求更到了肆无忌惮的程度,并因争风吃醋与人动过刀子。 可以说杨清海是从女人堆里滚过来的。但在杨清海眼里,这些女人与辛爱毓相比, 不是太俗就是太雅,不是太肥就是太瘦,不是沉默不语就是喳喳呼呼,没有一个像 辛爱毓这样既温文尔雅又不乏豪气,既识文断字又通情达理,既苗条标致又有胸有 臀,总之,辛爱毓多一分嫌肥少一分嫌瘦,一切都恰到好处,妙不可言。似乎辛爱 毓的身体就是一座永远也挖掘不尽的宝藏,拥有无穷的诱惑。 与辛爱毓第一次分别后,杨清海为没能当场俘获辛爱毓而懊悔不迭,恨自己少 了当年杀伐决断的锐气,少了作为男人的狼性和贪婪。所以,当第二天辛爱毓再出 现在他的面前时,双眼凹陷的杨清海难耐心中欲火,不容分说地把辛爱毓一把搂在 怀中。从那一刻起,杨清海就像一只壁虎紧紧地吸附在辛爱毓的身上不肯离开,辛 爱毓也使出浑身解数迎合他,使杨清海彻底地忘却了时间,忘却了世界,更忘却了 自己…… 时间的脚步跨入了1946年,这是中国十二生肖中的狗年。 这一天,杨清海从军区司令部开会回来后就闷闷不乐,等饭菜端上了桌也没见 笑模样。辛爱毓以为他累了,便倒了一杯酒端给他。杨清海接过酒杯仍然愣愣地, 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辛爱毓觉出异常,关切地问他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心,心不舒服!” 杨清海打了个唉声,把酒杯“砰”地放到桌上,索性一仰身躺倒在炕上。 辛爱毓马上凑到杨清海的身旁,一边抚摸着他的胸口一边追问原因。杨清海叹 了口气,双目紧闭,一对浓眉拧到了一块儿。 “你到底怎么了?”辛爱毓追问道。 杨清海“呼”地一下坐起身来。 “他妈的,他们跟老子玩轮子!” 辛爱毓不知道杨清海说的是什么意思,静等他的下文。 “奶奶的,那个南方人方强刚刚对自治军进行了整编。他除了担任军区司令员 以外,还亲自兼任一分区司令员。” “那给你安个什么角色?”辛爱毓问道。 “操,屌毛没捞着,只剩个团长职务,上面都是他们那帮人,连孙司令才混了 个副的。” 杨清海满腹牢骚地嚷嚷着。辛爱毓赶紧捂住杨清海的嘴巴。 “你可小声点儿吧,我的祖宗。你不怕别人听见?” “听见咋了?老子还怕那套屌事儿?”杨清海扒拉开辛爱毓的手高声道,“刚 整编完,就要开拔打仗。” “啥时候?”辛爱毓赶紧问道。 “明儿个。” “明儿个?这么急?” “这还急?要按照方强的想法应该今天连夜出发。” “那我怎么办?”辛爱毓抓住杨清海的胳膊问道。 杨清海长出了一口气,揽过辛爱毓摩挲着说:“这也正是让我闹心的地方。” 辛爱毓趁势拱进杨清海的怀里,嗲声道:“人家不想离开你嘛。” “我更不想,一会儿都不想。” 杨清海说着,捧起辛爱毓的脸颊亲吻起来。他们忘情地激吻着,仿佛面临着生 离死别。 “有了。”辛爱毓突然说。 “啥?”杨清海问。 辛爱毓从杨清海的怀里直起身,满眼放光地说:“我跟你一起去。” 杨清海拍了拍辛爱毓的脸颊笑了一下,说:“傻丫头,我是去打仗又不是去赴 宴,枪林弹雨,子弹不长眼睛……” “我不怕,”辛爱毓果断地说,“只要能跟你在一起。” 杨清海闻听从心底泛起一股热浪,霎时传遍全身。 “乖乖,你真是这么想的?” “嗯,只要不离开你。” 杨清海激动了,他再次捧起辛爱毓的脸颊,不觉双眼泛潮,动情地说:“我没 看错你,没白稀罕你。老子这辈子有了你,就是死也值了。” 辛爱毓盯着杨清海的眼睛说:“你要是死了,我就跟你一块去。” 杨清海彻底被辛爱毓俘获了,上前线打仗真的就带上了她。然而,杨清海与辛 爱毓的甜蜜与缠绵,随着杨清海爱人孟玉琴的回国而被打破了。 孟玉琴也是一位抗联战士。1943年随杨清海到苏联。“八一五”光复的时候, 孟玉琴因为身体不好,没有随杨清海一起回国。关于孟玉琴要回国的消息,杨清海 早就知道了,但没想到她会回来得这么快,很多事儿还没来得及处置好,孟玉琴就 风尘仆仆地赶到了依兰。 从疆场上杀出来的孟玉琴眼睛不揉沙子,三眼两眼就看穿了杨清海与辛爱毓之 间的猫腻。尽管杨清海百般狡辩抵赖,但性烈如火的孟玉琴还是和杨清海大闹一场, 在他的脸上留下几条血檩子,然后径直告到县委书记杨超时和县长王剑秋那儿。杨 超时与王剑秋遂以组织的名义找杨清海谈话。 在杨超时和王剑秋这两位依兰的最高党政首脑面前,杨清海断然否认孟玉琴所 说的一切,即便杨超时和王剑秋拿出了佐证,杨清海仍然不肯就范。 杨超时说:“我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我都要严厉警告你,不要以为自己是抗日 英雄就可以为所欲为;不要看到掌握了政权就有理由腐化堕落,丧失了共产党人的 品格。有也好无也罢,都必须立即断绝与那个女人的关系,否则就要接受党纪军纪 的处分。” 杨清海双眼一瞪:“你们少跟我扯犊子。老子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打鬼子的时 候咋没人说我腐化?当老子身陷绝境的时候咋没人说我堕落?噢,现在你们就凭一 个疯婆子的诬陷和没有影儿的谣言就给我上纲上线,往老子脑袋上扣屎盆子,还党 纪军纪处分?好啊,来吧!老子贝青着!” 杨超时愤怒道:“你这样的态度是很危险的。” “危险?”杨清海冷笑道,“老子从参加革命那天起啥时候没危险过?” 坐在一旁的王剑秋实在听不下去了,拍案而起,喝道:“杨清海,你跟谁一口 一个老子的,跟谁摆老资格?这是组织在和你谈话,你把态度放端正点儿。你哪儿 那么多的怨气?打鬼子的不是你一个人,出生入死的更不只你一个。你要始终是这 个态度,我们只能向军区报告,你后果自负!” “你少吓唬我,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儿啊?”杨清海霍地一下站起身,“军区咋 的?军区也不能不让我说话。还后果自负,好,你们随便!” 杨清海说完拂袖而去。 辛爱毓知道杨超时和王剑秋找杨清海去谈话,预感到情况不妙,便赶紧去找范 斌拿主意。范斌在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说:“想不到这个孟玉琴还是个硬茬儿, 看来杨清海的日子要不好过喽。” “那怎么办?”辛爱毓急忙问道。 范斌来回踱着步子,慢条斯理地说:“我认为杨清海不一定会与你分手。这不 是对与错的问题,而是从杨清海这个人的脾气秉性来判断的,他决不会低头认这个 账。弄不好还会破罐子破摔,这样的话对我们就更有利了。” “谁知道会怎么样,”辛爱毓愁眉不展地说,“听说共产党可不惯孩子,万一 拿他开刀……” “你是不是舍不得那个姓杨的了?”范斌俯身扳着辛爱毓的肩膀问道,“你爱 上他了?” 辛爱毓不耐烦地推开范斌,揶揄道:“我就是爱上他,你也是始作俑者。这不 正是你希望出现的局面吗?怎么,后悔了?” 范斌咽了口唾沫,凑近辛爱毓说:“当然,如果你真的爱上他的话,我的肠子 都会悔青了。” “好啊,”辛爱毓讥讽地道,“我给你机会,你去跟你那个黄脸婆分手,我就 跟姓杨的拉倒,咋样?你有这个甩头吗?” 范斌打了个唉声,无奈地摇摇头说:“你明明知道我不能跟那个黄脸婆分手, 却偏偏杵我的肺管子。” 辛爱毓一仄眼睛,冷笑道:“这不就结了。跟你在一起混了这么长时间,我早 把你看透了,你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拿我当肉弹使,吴汉涛来了,你让我陪吴汉涛 ;李天民来了,你又把我送给李天民。为了什么‘黄雀行动’,你又让我去勾引杨 清海……我跟你说,你们这些人还真他妈的没有一个像杨清海对我那样,他知道疼 我在乎我,真拿我当宝……” 辛爱毓说着说着激动起来,鼻子一酸,落下两行泪珠。 范斌一看赶紧上前劝慰道:“你看看你,咋说着说着还来劲了呢?咱不是在这 儿唠闲嗑吗?别哭了别哭了,哥哥对你咋样你心里还没数?话不能说得那么绝情。 得,你想跟姓杨的好,哥哥我决不拦你,这也是完成任务所必需的。咱还说正事儿, 不管怎样说,你无论如何也要缠住姓杨的,咱们还是以党国的利益为重,决不能半 途而废,让眼看煮熟的鸭子飞了。” “咋样?” 杨清海气哼哼地回来了。他刚一进门,辛爱毓就赶紧上前焦急地询问结果。 “能咋样?还不是让咱俩散伙!”杨清海懊恼地摇摇头说。 “那你是咋想的?”辛爱毓追问道。 已经冷静下来的杨清海眼望房笆说:“共产党有共产党的规矩,谁犯了规矩… …” “不!”辛爱毓不等杨清海说完就扑到他的怀里,抓住他的手急切地问,“你 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杨清海闭上眼睛,抚摸着辛爱毓的头发没有回答。 辛爱毓忍不住抽泣起来。 杨清海见不得辛爱毓的眼泪,他一把把辛爱毓搂在怀里,不觉心头发酸。 “我不管,”辛爱毓抽泣道,“你要是不要我了我就去跳松花江。” “傻丫头,不兴胡说。” “我不是胡说,我说到做到,”辛爱毓咬着牙说,“你那个老婆有啥好的?身 材像一块板子,说话像一个疯子,长得那么丑,简直就是一个母老虎……” 辛爱毓说着说着,由抽泣变成了号啕大哭。 在杨清海的眼睛里,经历过战火硝烟和颠沛流离的孟玉琴的确无法与正当妙龄、 妖冶风骚的辛爱毓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最让杨清海怒不可遏的是孟 玉琴不仅与他大打出手,还向上级告状,使他在杨超时、王剑秋面前备感羞辱。他 之所以采取了针锋相对的方式,就是不想在杨超时和王剑秋面前低头。 “这个败家娘们儿……”杨清海手摸着脸上的血檩子骂道。 辛爱毓渐渐止住哭声,坚决地说:“反正我不离开你,我说话算话,你要是真 不要我了,我就真……” 杨清海不等辛爱毓说完,马上捂住了她的嘴。 “你别说了,老子不会让你离开我,更不会让你死。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 步,老子也没什么可在乎的了,一不做二不休,扳不倒葫芦洒不了油,老子和那个 娘们儿离婚。” “真的?” 辛爱毓闻听面露惊喜,随之眼泪扑簌簌地滚出眼眶,扑在杨清海的怀里又抽泣 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