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老柳卖西瓜挨了城管的打,精神一直萎靡不振,心烦了就去喝闷酒,不料喝着 喝着就出了事。有一阵子他忽然觉得身体不得劲,浑身乏力,夜夜盗汗不止,连上 厕所都得用手扶着墙壁才能往前走。葛妈听说以后匆忙赶回家,拉他到医院检查, 原来是肝脏出了毛病。葛妈替他抓了几服中药拿回家,一边熬药一边嘟囔:“你呀, 啥不好偏去学啥,不长本事倒染上酒瘾了?你也不看看咱的家,孩子眼看着要上初 中,光学费就得一大把。你一天不挣钱,还要花钱,你看你像个爹吗?”小柳阳却 在旁边说:“妈,只要能把爹的病看好,你别的都不用管成不成?学费要实在没有, 我就不上了!” 这天,葛妈正在街道上打扫卫生,街道办那位女干部忽然走过来,手里拿着一 个新脸盆和一堆毛巾肥皂递给她说:“葛妈,环卫部门夸你把街道打扫得最干净, 给你评了个优等奖,这些东西都是奖品,你拿着。”葛妈很是感动,千恩万谢地接 了过来。女干部接着又说:“咱街道办的老年锣鼓队成立了,聘请过几个教头,敲 的锣鼓点好像都不大在行。你看你能不能抽出空来带带大伙?”葛妈委婉地拒绝说 :“敲锣鼓点得有激情,你看我现在天天抱着个扫把扫大街,活得像个四类分子似 的,哪里来的激情啊?”女干部补充说:“这些老人也就是每个周末活动两个晚上, 每活动一次街道办会给你补助五十元做宵夜,一个月下来也能挣个四五百。你家庭 不是挺困难吗,这点钱多少也算是一项收入,你看呢?”葛妈听到有补助还真心动 了,犹豫片刻忽然说:“我如今混得太背,在人稠处抛头露面的确不合适。要么这 样,我还有个妹妹,也懂得锣鼓点,我带她来试试你看行不行?”女干部听罢很高 兴:“就这么定了,你明天就带她来吧。” 第二天,葛妈带着一个身穿红绸衣服,头戴一副狰狞面具的女子来到街道办, 给大家介绍说:“这位就是我妹,从小脸上有缺陷,一直都戴着面具。其实敲锣鼓 点也必须戴面具,这样能增加神秘感。”街道办的干部看着挺稀罕,就陪她俩一起 来到排练大厅,葛妈的妹妹随同葛妈进入化妆室整装完毕,手拿着鼓槌走出来,对 着几面大小不同的鼓板敲起了一套传统曲艺《鸭娃找妈》,疏密有致的锣鼓点,瞬 间营造出一群小鸭子活灵活现的生活图景,尤其是小鸭子找妈妈那时高时低、充满 焦急又带有渴望的叫声,简直惟妙惟肖,简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接着她又表演了 一套《疾雨迅雷》的曲牌,那疾如迅雷密若雨滴的仿声效果,把春雨降临大地时由 小到大,滚滚雷声由远及近,麦苗欢欣农人鼓舞等情景表现得淋漓尽致。在场的人 不觉都听得呆了,连声惊叹:想不到民间鼓乐竟然蕴藏着此等魅力。 傍晚时分,火姐的出租车开到文景大街一个路口,忽然被另一辆出租车拦住。 出租车司机探出头说:“火姐,你快到灞河滩广运潭去看看,两帮街痞在那里械斗, 里面好像有你家小熊哥。”火姐吃了一惊,连忙一踩油门就把车开走了。 衰草连天的河滩里,一场械斗刚刚过去,打架的双方早被警察惊得一哄而散, 仅剩下满地的石头砖块,还有一些短棍砍刀等。火姐走下车在半人高的草丛里搜寻 一番,没有发现小熊哥的踪影。她松了口气坐上车刚准备走,忽然听到车后座下面 有呻吟声,扭回头一看,才发觉小熊哥不知啥时候溜了上来,蜷缩着身子趴在座椅 下面的缝隙处。小熊哥说:“妈,快送我去医院,我快不行了。”火姐气恼地: “死了活该!” 小熊哥被送进鼓楼医院医治。一天,火姐从小熊哥的病房里出来给护士送温度 计,意外地发现那个身穿别致白色上衣、戴着一副近视眼镜、神情略带疲惫的瘦弱 女人,正坐在医院值班室戴医生对面,朝她打听那位叫东郭的人相貌身材都有些什 么特征。火姐不知为啥一见到这个女人就有些心惊,一直站在旁边装作无意地倾听。 戴丽的妈妈努力地回忆着:“……他年纪大约有三十来岁,白净面皮,说话带着天 津腔,爱啰嗦,举止有点女人气。”方小蕾用手推着眼镜认真地记在笔记本上,然 后道谢而去。 看到那个女人离开,火姐随口问戴丽的妈妈:“这个女人是干啥的?”戴丽的 妈妈接过温度计瞟了一眼,回头转交给护士回答说:“是我从前医治过的一个病人, 曾经落水被人救过,现如今到处寻找救命恩人,想对人家说一声谢谢——这年头, 如此有良心的人真是越来越少了!” 没过多大一会儿,恰好葛妈提着水果前来看望小熊哥。火姐忙把她拉到一旁悄 声说:“我刚才碰见一个女人,很像是你曾经说过的那个跳河女人。”她形容罢女 人的衣着相貌,葛妈无力地坐在长椅上说:“看来离见到她的日子越来越近,可我 要赔偿人家的钱,到现在还没有着落,真愁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