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苏醒被送到医院,忙到下午才抢救过来。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抽搐,医生却 讳莫如深。蒋涛不肯告诉小猫。这个男人,一旦进入工作状态比她还六亲不认。 街对面有许多民工正端着盒饭或倚或靠地吃着饭。有个男人站在马路边吃盒饭。 乞丐到他面前行乞,想要他手里要扔掉的盒饭。男人却抬手将半盒饭扣进垃圾桶。 那个人就是徐良生!徐良生在家收拾厨房时,会把剩饭悉数倒进垃圾桶,跟垃 圾混在一起。小猫的观点是用打包盒装好,猫狗什么的可以捡到干净的东西吃。徐 良生却说:“一想到自己吃的东西猫狗什么的上去扒拉,心里就像爬过一车皮蚂蚁。” 徐良生走到旁边卖盒饭的大娘面前,指着几种不同包装的饭盒说:“这个里面 带肉吧,给我拿三盒。”他从裤兜里掏出皮夹,捻出一张递过去,回头对乞丐说, “拿着,都是你的。” 小猫回到家里,虽然饥肠辘辘,可一想到姚玉环被虐杀的血腥场面,她胸口一 阵波涛汹涌。她迫切地想蜷缩到柔软的被子里睡一觉。有些伤口在睡眠中才能得到 最好的治疗。可刚一睡着就做梦了,梦到苏醒狰狞的面孔举着刀子追着她砍,她猛 然回头,却发现砍她的人是徐良生。忽然,她又听到有人用钥匙在门外开她家的门。 “咔嗒”一声,是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天啊,这不是梦,是真有人窸窸窣窣地走进她家的客厅。 闯入者直接去了厨房。他不会去厨房拿那把最锋利的刀,在小猫身上砍十八刀 吧?小猫想起姚玉环惨死的模样,吓得要死,可就是醒不过来。 手机响,是小猫的手机铃声。 “小猫,醒醒,电话。”有人叫小猫,并用力推她。是个女人的声音。 小猫终于醒了过来,她看到站在她面前的竟是婆婆。 婆婆把电话递给她,径直进了厨房。电话是蒋涛打来的,约小猫晚上吃饭。小 猫没好气地拒绝了他。 婆婆扎着小猫的围裙,臃肿的腰肢被围裙带紧紧地勒着,肥厚的大手挥舞着菜 刀咔咔地剁着排骨。小猫盯着婆婆的后背,问:“你在良生那儿拿的钥匙?”“我 自己有钥匙。”婆婆继续挥刀利索地剁着排骨。 “你有我家钥匙?”小猫加重了“我家”两字的重量。 “这房子有三把钥匙,你和良生一人一把,还有一把在我这儿。”婆婆粘着肉 末的胖手捏着菜刀向小猫举了举,上下嘴唇翻飞如花地说:“这刀真好使,哪儿买 的,赶明儿我也买一把,刀要顺手……” 小猫的新房,婆婆竟有第三把钥匙,她还可以不打招呼就开门进来!婆婆侵犯 了她的私人空间。她找个借口出了家门,给徐良生打电话:“你妈怎么有咱们房子 的钥匙?” “啊,怎么了?”徐良生说。 “我问你怎么了,你妈怎么有钥匙,还说来就来,吓我一跳。” “那我跟妈说,让她改天再来先给你打个电话。” 雪还在下着。小猫站在飘雪的街道上,双手插在羽绒服的口袋里,夹紧双臂取 暖。她又冷又饿,有点无家可归的感觉。蒋涛刚才要请她吃晚饭,但她不想去。她 已经结婚了,跟工作无关的事最好少跟蒋涛接触。她倚靠着站牌,把从旁边便利店 里买的白沙烟支在两根手指间,在灯影里默默地吸。烟雾像个袅娜的女人缭绕在细 碎的雪末里。烟雾里的女人是在笑吗?还是有点忧伤? 其实她从没想过结婚,父母的婚姻吓住了她。跟蒋涛相好后,更加不相信婚姻, 她只相信自己。但现在她还是结婚了。无论是随大流,还是孤单寂寞,她都不敢说 是因为爱情。她不知道对徐良生的感觉是不是爱情。 天黑以后,徐良生打来电话,小猫说在外面跟同事吃饭。这时,她正走到饮食 一条街。看着一家店门上彩色的招牌菜,进去坐下,点了一盘红焖肉。 她妈离开她的那天,曾经给她做了一盘香喷喷的红焖肉,让她慢慢吃。夕阳从 炕上移到东墙上,把一格格的窗棂清晰美好地印在墙壁上。墙壁上有下雨流淌下来 的黄道道,在那些漂亮的方格里斜斜地横劈一刀,破坏了那种美好。小猫一边细细 地用牙齿嚼着香嫩的肉块,一边用长而尖细的指甲刮着那条黄道道,心想,等吃完 肉,我就能把黄道道刮干净了,妈回来准高兴。可是她却再也没回来。 徐良生赤裸着上半身,见小猫进来,两眼色眯眯地看着妻子。 阳台里晾着徐良生的衬衫,还有她早上丢到洗衣机里的内衣。地板有点潮湿, 是刚被他擦过。徐良生无论在外面工作多累多晚,回家第一件事总是洗衣服洗澡, 收拾完了才吃饭。饭后又马不停蹄地收拾厨房客厅,天天如此。 小猫进了浴室,刷了两次牙,不想让徐良生知道她吸烟。上了床,徐良生就压 到她身上,抚摸着她细长的脖子,像弹钢琴一样细细地摩挲着小猫的细颈。小猫的 情绪一点点地被徐良生的手指抚平了。等他进入她身体时,她僵硬的身体已经变成 柔软的春泥。受不了时,她用牙齿咬着徐良生这三个字,咬得像只叫春的猫。兴致 来时,小猫还一把将徐良生翻到身下,像只小兽一样袭击徐良生,徐良生也舒服得 忍不住叫起来。 平静下来之后,小猫到浴室冲澡。蹲在白色的瓷砖上,用冲洗器将徐良生射到 她身体深处的精液冲出来。 她和徐良生认识很偶然。几个月前的一天晚上,小猫跟几个同事去酒店聚餐, 在洗手间发现一枚钻戒,她刚把戒指拿起来,就有个贵妇人闯进来,薅住她的长发 说她是小偷。保安要把小猫送到派出所时,徐良生出现了。徐良生说小猫是他的女 友,他给她新买的钻戒,可能是她在洗手间摘下钻戒,拿错了贵妇人的钻戒。他刚 才进了女厕,找到了洗手台下的钻戒。说着,徐良生将手里的钻戒戴在小猫的手指 上。小猫跟徐良生来到外面,想把钻戒脱下来还给他,但那枚钻戒就像长在小猫的 手指上,怎么都脱不下来。 小猫的手指戴不了戒指,一到晚上胀得要命。“找块肥皂弄些水,差不多能撸 下来。”她向徐良生建议。 “我租的公寓就在附近。”徐良生长得文文静静,三十岁左右。小猫去了他的 公寓,路上问他为什么帮她:“万一我真是小偷,把你钻戒拿走了呢?” “你不是小偷,我能分辨真伪。”徐良生说得很肯定。 小猫有点感动:“你口袋里怎么会正好揣着戒指,给女友准备的?” “刚做成一笔买卖,买戒指准备送给我妈。” 徐良生没有女友,但是他孝顺又有正义感。小猫想。 徐良生的公寓二十多平,干净得摸哪都没有灰尘。肥皂水准备好了,小猫把手 浸泡到盆子里,钻戒还是拿不下来。那天晚上小猫没有走,外面下起了滂沱大雨。 她霸着徐良生的床睡了,等醒来才发现天已经大亮,徐良生正在厨房熬粥。小猫忽 然有了幸福的感觉。 徐良生约她,她没推辞。徐良生把那枚曾经助她脱困的钻戒戴在她左手的无名 指上时,小猫说:“我手指下午会胀,万一脱下来丢了呢?”徐良生第二天就买根 银线,串起钻戒,戴在小猫的细颈上。小猫的心里掠过一丝感动。徐良生求婚,她 就答应了。这样的好人不是总能遇到。还有,再不结婚,该有人说她性取向有问题 了。 婚后,她想做个称职的老婆,白天煮饭洗衣,晚上跟老公在床上云雨。这三样 不难做,不过,洗衣做饭竟然都不用她动手。每天早晨她想起来弄早餐时,徐良生 总会伸手按住她,悄声说:“再睡会儿,我弄好了叫你。”脱下的衣服有时还没等 到晚上,就被徐良生洗干净晾在阳台上。 长这么大,除了她妈给她洗过衣服做过饭,就是徐良生了。小猫觉得这就是幸 福。可有时猛然听到头顶掠过一声鸟鸣,寂寞就忽然铺天盖地向她袭来。幸福似乎 被冲淡了。 “老婆你的手怎么还这么凉,我给你买了暖手炉。”徐良生忽然光着身子跳到 地上,从插座上拔下了暖炉的插销。 小猫接过暖炉,心里热乎乎的,掌心顿时暖起来。她把身体靠在徐良生的怀里。 钥匙的事又浮现在她脑海里,一把钥匙让小猫觉得婆婆只给了她一半房子。那 一半房子,她必须跟婆婆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