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王小虎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插不进言,搭不上腔。当他听说野狐狸也没有 投他票的话时,脸色立时凝固下来。他怔怔地望着李秀秀,露出一股怨气。心里却 想起那日选举现场的情形。 那天王小虎自觉对村民们过上富裕日子有功,再加上镇上领导答应他在选举会 现场要尽力帮他一把,讲讲他王小虎这几年在农业结构调整中做出的突出贡献,目 的就是把村民们的选票集中在他王小虎身上,以便他连任村主任。谁知道最后他还 是落选了。这时他才又想起,那天他满怀信心地陪着镇上来的干部们走向会场的时 候,李秀秀正在跟几个女人站在会场外头叽咕什么。她们谈什么他哪里听得清?他 听听野狐狸说了句:投票权在咱手里,谁说了也不当事。现在想来,她不光没投我 票,还鼓动了别人哩!想想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忽地站起身,冲着李秀秀说,好呀, 我只想咱俩不光是同学关系,还是相好,你肯定投我的票,原来你敢出卖我? 李秀秀看他恼怒的气色,也泄了气,眼里涌出泪花花。她手里攥起一把沙土, 看着沙土从她手指缝里慢慢地洒下来,洒下来。她叹口气说,我没投你票,是我还 爱你,疼你,怕你走得越来越远。 王小虎说,再远还远到哪里去? 野狐狸说,现在大伙都忙着卖菜挣钱,没人肯花心思翻你的账本。要是你执迷 不悟,再干下去几年,错误越积越大,贪的越来越多,到了人们造反的那天,怕是 想安安静静地躺在家里睡觉,也做不到哩! 王小虎听得心里发毛,叹口气说,你那天骂我是二流子,咒我死了倒好,也是 村民的想法吗? 秀秀说,那是我恨铁不成钢的气话。村民咋想,我也明白些。你下来了,多数 人当笑话讲你的不是,看得出你下台村民们是高兴的呀。 王小虎低下头去,脸色变得凄凄然,从来没有过今天这般沮丧,像是一个小学 生犯下了大错,在老师面前表现出无限的懊悔。他的脚在地上慢慢地蹭着,不一会 儿就蹭出一个盆大的窝。李秀秀看到,王小虎的两滴泪水,就滴到这沙窝窝里,马 上就浸下去,消失了。 李秀秀看了心里犯揪,丝丝地疼。就说,我今天叫你来,就是要告诉你,我准 备借给你两万块钱,让你也谋个挣钱的门路,重新精神起来,闯下去,把日子过给 别人看看。看我王小虎不当村长,能不能活出个人样来? 王小虎抬头看看秀秀,说这是爱我疼我吗?或是可怜我? 李秀秀说,是,也不是。我老是想,好在我爱你一场,村里人也都知道。往后 咱不再做那种事,还是同学关系,还是乡亲,我还是心里有你。我不愿人家说我, 是个瞎眼婆,好也得跟个有能耐的人好。要是你从此爬不出泥坑,人家会说我就是 个瞎子哩! 王小虎眼里闪出光彩,又恢复了油嘴滑舌的惯性,他说要这样你就说给我这两 万块钱不就得了?加个借字就显出不知心了,毕竟咱好了一场呀? 野狐狸卟哧声笑道,我那口子挣钱,也不是手到擒来呀?那人憨厚,我跟他实 话实说,他也不会怪我的。 王小虎说,我是说说玩哩,哪能就白要你的钱?可我要这钱何用?总不能再丢 在麻将桌上吧? 秀秀说,我想了多少天了。你能干点啥来生钱呢?叫你种菜,不光你不会下力 气,还怕别人笑你吧?出门打工也不是好活,你又没那方面的技术,经商也没经验。 我想来想去,觉得帮你买辆小轿车,每天到镇上拉客,能行。镇上那么多单位,你 不是都认得都熟悉吗?他们都花公家的钱,谁还肯去挤公共汽车?有汽车的不用你, 没有汽车的人就得用车。再说了,这农村谁家办喜事了,有急事了,用车的也越来 越多了。你只要别喝酒,只要放下臭架子,真心实意为人家忙活,两年车钱就能挣 回来,然后就能存钱了。 王小虎心里一下子宽敞起来,他自己哪里敢想到买汽车?他早就想玩玩汽车哩, 可惜自己没钱。可一想到钱,他又泄气,说两万块钱能买啥汽车呀?一辆QQ还得三 万多哩! 秀秀说,你只要走正道,说清楚了你那口子准支持你哩。多了她拿不出,万儿 八千的她还没有?说不定还多呢!你这样不争气,她能不背着你存些钱?万一家里 遇上用钱的大事,也能不考虑个积攒?再说啦,你天天吹嘘你门路多,就不能贷出 几个钱来?亏你还是个男人哩! 王小虎听了,笑说,想不到你还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女人哩!不光为我着想, 还为我出血。这钱我是借定了,争取十天后轿车进家。 李秀秀说,这就对了。不过借钱给你可得有个条件,你得按我说的打借条。万 一出了闪失,我好跟你讨说法! 王小虎笑笑说,相好了这些年,还要我打借条。好吧,人落了水还得抓根稻草 哩,打借条我也认了。 秀秀就从衣兜里掏出张纸条递给他。他接过去说,原来你是有备而来呀! 他顺口读出声来:今借到李秀秀现款两万元整,用来买汽车拉客人。三年还清, 不计利息。到期不还,按银行存款三年利率计算,依靠法庭判决解决,追还本息。 ×年×月×日王小虎。 王小虎说,你这是想套牢我哩! 秀秀笑说,你说对了。就你这些年的表现,叫我咋放心?我这是赶鸭子上架, 给你拴根缰绳哩!再说,我拿你写的条子给我那口子看了,他也放心哩!你好好想 想,借不借由你! 王小虎说,好吧,人到难处,不得不求人。那这钱,咋个数给我? 李秀秀说,你回到家里就按这上头写的写出来,按上你的手印。明天咱两个同 时到镇上信用社柜台前,我取出钱来,当面一手接你的条子,一手把钱转给你! 王小虎高兴地说,好好,就按你说的办。 秀秀说,明天上午十点整,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