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虎爷在素心面前是一个样子,在兄弟面前又是一个样子。素心用魔鬼兰毒害了 大家的消息传遍山寨,所有的棒老二都愤怒起来,强烈要求虎爷将素心抓起来,逼 她给他们解毒。虎爷似乎不愿意那样做,因此迟疑着不下令。夜狐狸看出了些眉目, 在虎爷耳边说:“大哥,如果你真的喜欢冷素心,就设法把她变成我们的大嫂。她 成了我们的大嫂,自然会给我们解毒了。”虎爷闷声道:“我留下她,不是为了那 个目的,而是想让她专门为我们治病,尤其是我们兄弟,不管怎么说,也是要留后 代的。山上没有大夫不行。”夜狐狸道:“大哥考虑得有道理。但是眼前的事咋个 办呢?眼看着那么多女人却干不成事,这滋味难受哇。以前大哥不许我们动女人也 就罢了,现在有了女人,我们……” 虎爷不吭声了。想了想,他向夜狐狸打了个手势,意思是允许他们去逼素心解 毒。夜狐狸得到允准,立刻带着毒豹子等十来个人冲到小庙。素心还是在种植兰花。 毒豹子发狠地将所有兰花都踩烂了,嘴里还粗声粗气地吼:“臭娘们儿,敢用兰花 来害老子们,活得不耐烦了。看你还栽不栽得成兰花。” 素心并没有去阻止毒豹子,冷冷地瞧着这帮气势汹汹的人。夜狐狸道:“冷素 心,我们不为难你,赶快设法给我们解了毒,我们一定送你下山。”素心淡淡地说 :“这毒嘛,我解不了。”“你说什么?”“魔鬼兰本来不是毒草,但与一些食物 混在一起,就会具有某些毒性,一旦毒性释放出来,却是无论如何解不了的。” “解不了毒?就是说老子这一辈子都碰不得女人了?”毒豹子气得哇哇乱叫, 一把揪住素心的头发,发狠地吼,“你信不信老子把你五马分尸?”夜狐狸急忙拦 着毒豹子,说:“三弟,放手。冷素心,你要多少钱才答应,说个数。”素心道: “多少钱也解不了毒。”“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夜狐狸狐狸般的眼睛里泛着 绿光,脸上的肌肉都跳动起来。 素心被夜狐狸和毒豹子抓了起来,重新关进了牢房里。第二次被关进这个地方 后,毒豹子对她进行了毒打。但素心还是不屈服。素心的胳膊被拉开捆在柱子上, 呈十字形站着。 虎爷来到牢房,看到素心除了脸蛋还完好以外,其他地方都有鞭伤,衣服也破 了,血痕触目惊心。素心怒视着虎爷,目光坚定不已。 虎爷道:“何必这样固执?解了毒,我保证放你下山就是了。”“我不会下山。” “为啥子?”“因为山上有这么多姐妹。我是大夫,我要给她们治病。”“她们的 病不是在好转吗?”“哼!她们被你们蹂躏一年多,你觉得她们心里的病会好转吗?” “不是女人都容易认命吗?她们已经被糟蹋了,就是回去又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吗? 就让她们留在山上有什么不好?”素心猛地将口水吐在虎爷脸上,骂道:“你这魔 鬼!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留下她们给你们继续糟蹋,那你还不如将我们都杀了。” 虎爷并没有发火,抬手抹了脸上的口水,又道:“我的兄弟伙已经又去过你的 家乡,你们那里的兰花,大半都被烧死了。他们还带回一个消息,就是你的男人已 经召集族人,公开宣布将你休了。”素心一听,顿时泪珠翻滚,咬着嘴唇不说话。 虎爷道:“我承认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什么坏事都做了。但是你的男人 又怎么样?他是正人君子,不过因为你在我山寨里呆了一段时间,就不再相信你是 清白的了。他的做法难道就不丑恶?冷素心,世上的事,原本是说不清的,你悲天 悯人是没错,但是,你不能太固执。” 素心相信虎爷说的是真的。万里成对她的冷漠已经使她有了心理准备,何况第 二次落到铜鼓山上,她已经没打算活着下山了。万里成不相信她的人品,她也无可 奈何。眼泪滚落了一会儿后,素心突然不哭了,努力地控制着抽泣。 虎爷道:“给我们解毒吧,男人如果做不成男人该做的事,那活着还有啥子意 思呢。”素心回敬道:“男人难道就只有那一件事该做吗?好好地挣钱养家糊口, 养活妻儿老小,教育娃儿,团结四邻,尊老爱幼,难道就不是男人该做的事?不欺 压弱小,不违背良心,为身边的人树立榜样,难道就不是男人该做的事吗?” 虎爷生气了,眼睛一瞪,吼:“你咋个就说不通呢?最起码,先给我解毒也好, 也免得遭受这份罪。”素心鄙视地一笑:“你?那就更无法解毒了。先是银针封了 你的穴,后是魔鬼兰毒入血脉,就是大罗神仙都恢复不了你了。” 虎爷真的气急败坏了,他还没有后代,他是那样渴望自己有儿子,素心的话, 等于判了他的死刑,他就是纵横天下又如何,没有自己的后代,就是男人的最大失 败。因此,他抓起鞭子,向素心抽去。“啪!”那一鞭子结实地抽打在素心身上, 一条新鲜的血印立刻显示出来。素心瞪圆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虎爷扬起第 二鞭,对接着素心的目光,却怎么也抽不下去了,眼睛里泪光一闪,悲凉地吼道: “冷素心,你真是老子的克星!”吼完,扔了鞭子转身就走。 随后几天,山寨里就日夜传出女人的惨叫声。不过这次的惨叫声,是因为那些 棒老二无法糟蹋她们时的鞭打所致,或者就是他们拳脚相加,打得那些女人喊爹叫 娘。铜鼓山,男人们为不能干那事而疯狂地嚎叫,女人们因被毒打而惨叫,各种叫 声混合在一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那些棒老二将所有对素心的愤恨都发泄在女人身上了,这样的叫声日夜循环, 铜鼓山就真成了人间地狱。就连那日月,都似乎暗淡起来了,铜鼓山一片迷雾,一 片迷茫。悬崖上的寨墙,阴森森地透着死亡的气息;四道山门,彰显着生命的脆弱 ;座座石头砌成的房子,就像一座座坚固的坟墓,埋葬着山上的男男女女。 虎爷天天都会到牢房里来一趟,不管是哀求还是痛骂,素心都不为所动。就是 虎爷告诉她那些女人挨打的消息,素心也只是平静地回答:“上得山来,就是死路 一条,打死了,就解脱了。” 虎爷真是拿素心没法了。而素心,被毒打了几天后,心情真的平静下来了,与 其看不到希望地活着,真不如被那些棒老二打死算了。她在这个牢房里,是听不到 上面姐妹们凄惨的哭声的,但是她能感同身受。 这日虎爷刚出牢房,夜狐狸来报,说崔珍晕倒了,怎么也弄不醒。虎爷朝夜狐 狸道:“将冷素心带来。” 虎爷来到崔珍所住的房子里,崔珍已经被放上床,毒豹子手忙脚乱地给她掐着 人中穴,但还是无法弄醒她。一见虎爷,毒豹子几乎哭了:“大哥,我喜欢这个娘 们儿,快帮我弄醒她吧,我要讨她做婆娘。”虎爷眉头紧皱,查看了一下,眉头拧 得更紧了。 稍后,夜狐狸带着浑身是伤的素心来了。素心给崔珍把脉后,惊慌地撩起被子, 只见崔珍身下一摊血迹,血迹里,还有一个血糊糊的拳头大的肉团。虎爷、夜狐狸 和毒豹子惊骇地叫:“血?怎么这么多血?”素心扯开崔珍身上的被子,只见崔珍 满身伤痕。她转身愤怒地逼视着毒豹子:“你是不是天天来打她?”毒豹子嘴硬: “你少对老子凶,老子不吃这一套。”素心怒吼:“她已经死了!”“啊?死了?” 三个匪首惊呆了。 素心逼视着虎爷:“崔珍已经怀孕了,天天被你们毒打,她流产了,血流尽了, 所以死了。这就是你们要的结果!这就是老天爷给你们的报应!可是让崔珍白白地 死了,老天不公啊!崔珍——” 素心扑在崔珍身上,失声痛哭起来。听说崔珍流产而死,而且是被毒打所致, 毒豹子呆了。夜狐狸那双狐狸般的眼睛也灵活不起来了。虎爷只觉得心口一痛,险 些摔倒。 恰在这时,有个棒老二来禀报:一个叫翠英的女人撞墙死了。虎爷“呀”地狂 叫一声,抓起素心往翠英那里去。 翠英倒在血泊里,头撞破了,满脸都是鲜血在流淌。素心跪在翠英面前,用手 给她擦着脸上的血,哭道:“傻妹子,姐姐害了你啊!姐姐说保证能让那些恶人改 邪归正,保证你能做正常的母亲……哦,不!是姐姐太傻了!姐姐对不起你,姐姐 的想法太异想天开了,他们都是没有心肝的人,怎么能奢望他们改邪归正呢?你是 个了不起的女人,明明不晓得肚子里的娃儿到底是谁的,但你还是要顽强地把孩子 生下来。姐姐答应一定能帮你下山去生孩子,翠英……呜呜……”素心泣不成声。 “你说什么?”夜狐狸扑到素心身边,结巴地叫,“她——她也怀孕了?”素 心没有理夜狐狸,望向虎爷道:“让我带翠英和崔珍下山去安葬。”她的话很轻, 却非常有力。虎爷毫不思索地点点头。夜狐狸不甘心地撩起翠英的衣服去看她的肚 子。翠英的肚子已经鼓起来了。素心一巴掌拍在夜狐狸手上,吼道:“五个月了, 你再看,娃儿也不在了。” 夜狐狸嚎叫一声,冲了出去。原来,夜狐狸是蹂躏翠英最多的人,就是这几天, 他无处发泄心头的怨气,天天都在翠英这里发泄,用烟头去烧翠英的胳膊。知道翠 英也有了身孕,他自然认为翠英怀的是他的娃儿。 素心连衣服都没换,带着翠英和崔珍下山了。虎爷让两个手下一人背一个,将 她们背下山的。素心并没有走远,走到离铜鼓山最近的村子,找了个地方,挖坑把 她们埋了。天黑的时候,毒豹子在练兵场上发疯地砍石头,砍得火星四溅。夜狐狸 在一处悬崖边抽着闷烟。虎爷站在唯一下山的山门口,眺望着远处。天气昏暗着, 看不远,但远处的迷雾中,似乎浮现起了那些被他们杀死的冤魂。 昏暗的山路上,素心孱弱的身体缓缓地向上移动着。虎爷突然眼中含泪。素心 是可以走的,但是她没走,安葬了翠英和崔珍,她还是回来了。铜鼓山对她来说是 人间地狱,她却向地狱走来,走得那样义无反顾,那样从容镇定。 光线虽暗,但虎爷还是看清了满身伤痕衣衫残破的素心。她是那样素洁优雅的 女子,那样的悲天悯人,那样的怀着菩萨心肠,很难遮羞的衣服和那些裸露的伤痕, 却没能让她害怕,让她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