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李红安说着把桌上的一张白纸递给了吴建国。吴建国一看是张法院的传票。被 告是鱼尾乡政府。 “吴书记,咱被建行告下了。明天开庭!”李红安说,“我这么急给你打电话, 就是想给你商量这件事的!” 吴建国听了李红安的汇报,才逐渐明白鱼尾乡政府成为被告的原因——这是胡 大春的前任余庆余书记留下的,当时余书记刚来到鱼尾乡,雄心勃勃地想大干一场, 给鱼尾乡的老百姓找一条致富的路。他带着党政一班人到沿海地区考察了一番,回 来后就决定在全乡种桑养蚕。当时蚕茧一斤卖到六十多块钱,还抢不着,得送礼才 能买到。胡书记看到种桑养蚕前途光明,便到了浙江地区高价买进了桑苗。桑苗栽 上后,长势也很好,可蚕茧价格却一路下滑,不到一年时间,一斤蚕茧只卖六元钱。 很多蚕农忙活一年,不光挣不到钱,反而还欠了一屁股债。乡里更不用说了,当时 去浙江购买桑苗就是在建行里贷的款,信誓旦旦说好的,一年的期,到时准还。哪 想到,计划不如变化大,算处不打算处来。本来就风雨飘摇的乡财政,这下又落下 了一个大窟窿。当时也给建行交涉好了,本金一把还不齐,就先还利息,什么时间 乡里的财政状况好了,再一把还齐。可乡里的财政一直没见好,再加上余书记一走, 胡书记来了,对这个事也就不放在心上了,连着三年连银行的利息也不还了。建行 差人去说,也不搭理人家,建行就烦了,就告上了法庭,要求连本带利一把还齐。 吴建国问:“咱能不能先把利息还上,本金再过段时间还?” 李红安说:“建行不答应,要一把还齐。不然,就要求法院强制执行。” 吴建国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明天的法院我不去,我 就知道是什么结果。明天咱输是一定了。” 李红安光吸烟,没有吭声。 吴建国不由得陷入了沉思。怎么办?是让法院的来封车、来强制执行?如若这 样,那他下一步的工作就难开展了。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一是让法院了解鱼尾乡 的困难,想方设法争取法院的理解,先把利息还上;二是一把拿出钱来,把建行的 贷款还上。 吴建国说:“李乡长,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李乡长说:“我现在正一筹莫展呢!” 吴建国看李红安的落魄相,心里明白,李红安乡长说不定心里还怪高兴,等着 看我的笑话呢。就笑了笑说:“别着急李乡长,会有办法的。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了?” 李乡长说:“吴书记,那咱下一步该咋办?” 吴建国知道李红安为什么这么问,他是一乡之主,是当家人,自己若一乱,那 就全乱了。吴建国明白这个理,但他也明白,他的一些思路,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一知道,他就不神秘了,就在以李红安为首的鱼尾乡干部心中没有分量了。吴建国 说,那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李红安见吴建国这么说,自己也只好跟着说,那只好就这样了。 这时,黄钦虎领着卜天福来了。卜天福低着头,胆战心惊的样子。看样子是黄 所长对他进行过“思想教育”了。吴建国问你就是卜天福? 卜天福点了点头说是。 吴建国说:“你知道李乡长为你上访的事费的心吗?” 卜天福忙说知道知道。 吴建国说:“李乡长给你办着事,还挨着你的打。老卜啊,你这样做可不地道 啊!” 卜天福说:“吴书记,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吴建国对卜天福一撅嘴说:“你看李乡长的眼,你的手可真下得去!”接着又 给卜天福使了一个眼色,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还不快去给李乡长赔礼道歉! 卜天福是个明白人,一看吴书记的眼色就知道什么意思了,忙到李乡长跟前说 :“李乡长,事儿都怨我,是我不对,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李红安光吸烟就是不吭声。 卜天福说:“李乡长,你若不解气,那你就打我一拳。来,这儿!”卜天福边 说着边用手指着自己的左眼。 李红安长叹了一口气:“哎,卜天福啊卜天福,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说我 辛辛苦苦地给你办事,到底图的你什么?就图你的这一拳头?你有问题,你有委屈, 我了解。有些事情咱们可以商量着来,你咋好不好就动拳头呢?武力能解决问题吗? 啊?别忘了,现在是法制社会!” 卜天福说:“李乡长,我错了!” 李红安说:“好在你是打的我,要是换一个人,我要不让你去蹲几天号子我就 不姓李!” 卜天福说:“李乡长,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不记小人过。咋能跟我一般见 识呢!” 吴建国一看得收场了,就说:“卜天福,你今天多亏打的是李乡长,李乡长素 质高,不跟你一般见识,要是换了第二个人,今天可就要你好看!” 卜天福说:“是是是,谢谢李乡长!谢谢李乡长!” 吴建国说:“你所反映的问题,刚才李乡长跟我说了。首先感谢你对党委和政 府工作的支持。你所反映的问题我们一定慎重处理。这样吧,你先回去,你所要求 的三件事,我现在给你一个明确答复:一,你要求的包骨养伤,赔礼道歉。俗话说,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打伤人包赔医药费这是天经地义的,这个条件我答应。二, 你让我们叫派出所把卜广玉抓起来。这个我们不能答应。因为派出所抓人有他们的 条件和程序,卜广玉只要违反了法律法规及党纪条例,到时候,不光派出所把他抓 起来,还要追究他的刑事责任。三,你要求你们村立即召开村民大会,重新选举村 主任,这个问题是牵扯到原则的大问题。你们村的村主任是你们村全体村民选举出 来的,他的任免不是哪一个人说了算的事,一切要按选举法来。选举法其中有这么 一条,只要你们村有三分之一的人联名签字要求撤免村主任,报请乡民政,乡民政 调查属实报县民政局批准后方可召开村民大会,重新选举新的村主任。这个事情要 按法律程序来,不是你所想的那样简单。我所说的这些,你听明白了吗?” 卜天福说:“我觉得这个事作为你们那是小菜一碟,罢免一个村主任还不是一 张口的事……” 李红安说:“你想的怪简单。有这么简单的事吗?要都像你说的那么简单,我 们的各项工作也都好做了,也不需要挨你那一拳了。” 卜天福低声说:“当时你如果给我这样解释清楚,我也不会打你那一拳了。” 卜天福说着就挠了挠他的头,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下了。 吴建国说:“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原则的,都是有法可依的,并不是想 怎么干就怎么干的。因为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对党、对鱼尾乡的每一位父老乡 亲负责的。” 卜天福说:“我明白了。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吴建国说:“老卜,你先回去,关于包骨养伤赔礼道歉这个事,我们争取在五 天内给你一个答复。” 卜天福说:“好,我相信你。那我就先回去。”说完卜天福就要走。 黄钦虎在一旁慌了说:“你别忙走。”说着用眼色征求李红安的意见。李红安 对其甩了甩手:“让他走吧。”停转了身的卜天福看了一眼李红安,又看了看黄钦 虎,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接着又转身走了。 望着卜天福的背影,吴建国和李红安都没有吭声。黄钦虎愤愤地骂:“妈的, 神气啥,找机会非得好好地收拾你!” 接着吴建国和李红安两人又定下了明天去法院的事,李红安说:“吴书记,明 天咱们一块儿去吧。”吴建国想了想就点了头。吴建国本打算不去的,虽然他来到 鱼尾乡才几天,可他是鱼尾乡的党委书记,是鱼尾乡的当家人,是这块土地上的人 民公仆。当然,他不去别人也不会说什么,因为这件事根上没他梢上也没他。可不 去就对了吗?作为一个党的干部,有困难就躲,就藏,这不是他吴建国的作派。党 让他来鱼尾乡就是来解决问题的,就是来面对困难迎接挑战的。车到山前必有路, 天底下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吴建国说:“好吧,明天咱一块儿去!” 李红安走了,吴建国陷入了沉思。明天的官司输是一定的了。输就得还钱,可 现在乡里什么不缺就是缺钱。要想把这件事摆平,除非用人民币。到哪里去弄钱? 吴建国猛地想起了县工商银行的张主任。前段时间他在风水乡的时候,张主任曾经 问过他用不用钱。对,就找他。 吴建国拿起了话筒,拨通了张主任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