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吴建国和李红安赶回乡里的时候已是下午了。吴建国刚进办公室,接着就拥进 一群人,其中一个人的头用纱布缠裹着,脸上还有没擦净的血迹。这是一个三十岁 露头的青年人,他一进屋就说:“吴书记,我们有点问题给你反映。” 吴建国问:“你的头是怎么回事?” 青年人说:“让村干部白余存白书记给打的。” 吴建国一听就来气了,他给青年人倒了一杯水说:“你慢慢说。” 青年人喝了一口水,接着就说了——他叫王庆银,家是王寨村的。前年复员回 家之后办了一个山羊养殖场。现在养殖场里存养大小有三百多只山羊。在他的带动 下,他们村现在有养殖山羊、肉鸡、肉牛、肉鸭等专业户三十家。可以说,他们村 是乡里的富裕村。村民一富裕,手里一宽绰,所以对花钱也不大在乎。可他们村的 老百姓除了“三提五统”外,几乎不出十天就要收一回钱。有时不出五天就要收一 回。他从去年元旦开始记录,全年光从他家就收了二十八次,叫出名目的有十五次, 叫不出名目的有十三次。总共是现金一千三百二十一元整。其中光招待费就是五百 多块。他家四口人,人均一百三十多块。他们村一共有一千多人。一年光招待费就 十万多块。头几天,村里又带人下来收钱,一人要交十五块。问是什么钱?村长说 是去年的招待费。问去年的不是交完了吗。村长说是白书记给了他几张单子,一万 多块钱,说是为了给咱村办事花的,让村里给报销了。他要过单子一看,不光有招 待费,而且还有住宿费和购物的发票。他们不愿意给,找白书记去理论,白书记说 他们是刁民,说他们没事找事,欠揍!然后就抓过墙角的一个木棍劈头就打——头 就是这样给打破的。 跟着的人们也都义愤填膺说这哪是共产党的干部,简直是国民党,是土匪,是 流氓。 吴建国听了气得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震得滚落地上,碎了。吴建国吩咐党政 办主任王然:“马上叫白余存到我办公室!” 吴建国起身给王庆银倒了一杯白开水,然后又逐个地用纸杯给倒了水,说: “各位,你们先喝一杯水,消消气。这个事我一定给你们一个答复。如果真的像你 们反映的那样,我吴建国第一个给你们道歉去!” 王庆银说:“吴书记,有你这一句话,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我也是一个共 产党员,我今天来给你反映这个事,就是不想让个别人坏了我们党的信誉和名声。 不能因为一粒老鼠屎而瞎了一锅汤啊!” 吴建国说:“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王庆银说:“我们村不要这样的村干部!”跟来的人也都附和说他们村不要这 样的村干部。 吴建国说:“村两委的干部不是你们投票选举出来的吗?” 接着王庆银说了他们村两委选举的真相:在选举会上,他们投票了是不假,但 根本没有唱票。村支部书记是这样,村主任也是这样,都是白书记把选票一卷,然 后回来再公布得票多少。村支部书记、村主任就是这样当选的。 吴建国不信,现在是法制社会了,竟还有如此强奸民意的,就问:“真有这样 的事?” 跟来的人都说千真万确,他们村就是这样选举的。 吴建国的眉头拧了起来,他打电话把分管组织的政工书记牛友玉叫到了办公室。 吴建国问:“牛书记,王寨村支部选举和村委选举你参与了吗?” 牛友玉说:“王寨村支部换届时我还在宣传部呢,村委选举时我来了,当时我 分管的不是王寨村,分管王寨村是胡大春胡书记。” 吴建国喔了一声算是明白了。他说:“牛书记,有些事情我们一定得按原则办, 无论谁也不能强奸民意。胡书记当时在王寨村的村两委的选举上有些事情办得并不 理想。这不,王寨村的村民来反映这个事了。” 村民们又七嘴八舌地把事情说了一遍。牛书记听了沉思了一会,望了一下吴建 国,又把头低下了。 吴建国什么都明白了。他强压住一口气,然后温和了一下口气对王庆银说: “你先去把头包扎好,输点液,给我留出一天的时间,我再调查一下,如果真是我 们的工作有问题,我首先给你们道歉去!”然后吴建国又吩咐办公室的通讯员领着 王庆银去包扎。接着他让牛友玉到组织科和民政所把王寨村的选票找出来。 刚把这些人打发走,这时,门外又进来了一个四十多岁胖胖的中年人,头梳得 油光可鉴,身着皮衣,肚子挺着,把皮衣撑成了一个球。他敲了一下门,怯怯地问 :“吴书记,你找我?” 吴书记问:“你是——” 牛书记接过介绍说:“这就是白余存白书记。” 吴建国看着眼前的这个皮球一样的人自言自语:“你就是白余存白书记?!” 白余存一点头笑着说:“我是。吴书记!” 吴建国脸一沉问:“你和王庆银是怎么回事?” 白余存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说:“吴书记,我承认我打人不对。可是他们先动 的手啊!你看我这儿,这是他们给我挠的。还有这儿。”白余存说着又指着自己的 脖子,脖子处有几道血印子,像鸡爪子挠的似的。 吴建国问:“他们为什么打你?” 白余存说:“是这样的,他们找我来问收费情况,竟然连说带骂,非常难听。 我也不是好脾气,就抓挠起来了。” 吴建国问:“你的伤重不重?不然去医院看看?” 白余存说:“不重,没事的。” 吴建国问:“我想问一下,当时王寨村换届选举,听说都没有当场唱票,而是 你把选票一卷,然后回来你才宣布的。是不是这么回事?” 白余存的脸红了,说:“当时是胡书记这么安排的。王寨村的情况特殊,派别 多,所以采用了此法。” 吴建国说:“知道你为什么挨打吗?就是你不按原则办事啊!你如果给老百姓 清清白白地办事,我想今天的事是不会发生的。” 这时,牛友玉抱着两个大纸包进来了,说:“吴书记,我带过来了。” 吴建国对白余存说:“白书记,这是王寨村的选票,你说还有必要拆封吗?” 白余存说:“吴书记,这都是当时的胡书记安排的,因为村主任是胡书记的表 亲!” 这时,王寨村的村主任王标过来了,看到白余存,有些意想不到。吴建国说: “把你的发票拿过来吧!” 王标只好交给了吴建国。吴建国看了,然后扔给了白余存说:“白书记,你也 太大胆了!” 而此时,白余存已抖成一团了。 接着,吴建国把纪委狄书记叫进了办公室。经研究决定,专门成立以纪委狄书 记为组长的审计检查组,从乡财政所、经管所、审计所抽调业务人员,连夜对王寨 村的财务进行审计,力争明天下午出来结果。 结果没到第二天的下午就出来了。王寨村的财务不光混乱,而且存在着严重的 假账、白条等问题。其中村干部吃喝招待费就达十万多元。还有一些大额发票等。 吴建国看了之后,气得拍起了桌子。 吴建国连夜主持召开了党委会。狄书记在会上把王寨村的事做了汇报。王寨村 的问题很严重,也就是说,不能怨老百姓上访。吴建国说,咱们是为党工作的,咱 们对事不对人。下面的干部就这样乱摊乱派,能怨老百姓上访吗?不怨,一点也不 怨他们。接着,党委会就研究了对这起事件所牵扯的人的处理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