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柳眉儿神秘兮兮给方书记打电话。 方宝路说,你这丫头搞得像地下党一样,有什么事儿不能到办公室里说,用得 着电话交流?柳眉儿说,方书记,你不晓得我打这个电话,顶着多大的心理压力。 我想请您吃个饭。县里镇上都请过了,按说轮不到我这新兵蛋子献殷勤,可我一见 到年轻有为的领导,就佩服得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方书记给个机会吧?柳眉儿带着 一股子非本地口音,话软软的。 方宝路稍稍一犹豫,第一反应是可能上午那个电话起了作用。 方宝路说,我觉得这不合适,饭咱们有的是机会吃,不差这一顿。柳眉儿话锋 一转,难道方书记不敢赴美女设的鸿门宴?方宝路果断还击,难道一顿饭会吃出刀 光剑影来?柳眉儿稍稍撤防,说白了小女子就是想巴结一下大领导,你如果不给面 子,我可得找个地方好好哭那么一场。方宝路皱皱眉头,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 怜香惜玉,为了不让美女掉眼泪,我决定赴汤蹈火。柳眉儿声音顿时激动起来,方 书记你答应啦,我马上去安排。为了避免人说闲话,找几个同学陪你。 方宝路已经侧面掌握到一些关于柳眉儿的资料。该小女子不是本地人,毕业前 在县政府实习,然后就直接分到镇上。其他信息方书记目前还不掌握,不知是否出 身名门?方宝路起初还有所戒备,后来一想,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大学生会有多么复 杂?吃顿饭而已。再说,现在的方书记离家远,住在镇上,晚上除了食堂也没地方 可吃饭。 镇上最具特色的是一个生态园酒家。县里镇上为方宝路接风,都安排在那里, 柳眉儿说也安排到那里的时候,方宝路说咱们随便找家小酒馆就行,那么复杂干吗? 柳眉儿说,第一次么,就得搞得像回事儿。方宝路笑一笑,开始反复琢磨这句话。 果然,陪酒的是几个跟柳眉儿差不多年龄的男孩儿女孩儿,发型及色泽五花八 门。方宝路一进门,突然感觉自己老了。事实是他比这帮人也大不了多少。方宝路 现在还没当爹呢,在乡镇副镇副书记里头他是标准少壮派,而且还是挂职,前途怎 可小觑?柳眉儿落座前作隆重介绍,说,方书记现在是俺的直系领导,不久的将来, 就是咱们县的直系领导,我要提前给方书记祝贺,以免到时候根本排不上号。一个 头发看上去像铁丝一样直一样硬的女孩子哎呀一声,这么年轻,这么酷,做这么大 领导!好崇拜哦。 方宝路嘿地一笑。 方宝路在半路上就提醒过自己,这个酒局虽然不会像小女子说的那么严重,但 跟女孩子喝酒,照例你得小心,女孩子要么根本不喝,要么喝起来吓死你。但开局 之后,方书记稍稍放心,主人及陪客没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气势,兴许是双方还未知 深浅,小心翼翼探探路必不可少。方宝路是搞宣传出身,忽悠人的本事反正学得不 少,所以也就没让局面很尴尬。相反,按柳眉儿话说,没想到方书记这么平易近人 这么风趣幽默这么体谅下情。 柳眉儿说着说着站起来,完了,我这人容易激动,一激动就不知道话怎么说, 就以酒来代替心情吧。说完,一干而尽。方宝路虽说有防备,但突然一下就有点措 手不及,他张了张嘴巴。其余陪酒人开始起哄,铁丝头发美女说,我从来没见过小 妮子这般喝酒,方书记你老人家可得给个面子。柳眉儿喝下那口酒,拿右手捂着嘴 巴,眉眼里顿时晶莹鲜活。方宝路感觉被逼到一个角落里,于是也端起面前酒杯干 了。 柳眉儿说,我就说嘛,方书记是大大的好人。 就在那铁丝端起酒杯准备与方书记加深感情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看上去 瘦骨嶙峋的逼近老年的男子走进来。一进来就往里面走,柳眉儿看他方宝路看他其 余诸位也都看他。这男子好像觉得异样,一下站住,拿手敲敲自己的脑袋,对不起, 走错门了! 柳眉儿嘿地一声笑,马书记经常走错门儿吗?男子说,对不起对不起,等会儿 我过来敬酒赔罪。柳眉儿说,既然马书记来了,那就别等一会儿了。马书记看柳眉 儿半天,说我瞅着你眼熟。 方宝路坐着,默不做声,突然一下子某根神经被刺激一下!方书记对自己说, 恐怕现在才是今晚的主戏吧?难道,革命队伍里出了叛徒? 果然,柳眉儿说,马书记贵人多忘事儿,前几天我还去您办公室里汇报工作呢? 马书记一拍后脑勺,哦哦哦,想起来啦,镇上的小柳姑娘?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 庙。他一扭头,对服务员说,给我上套餐具。待马书记落座,小柳姑娘才给方宝路 和马书记互相介绍。这是咱们市领导,来镇上挂职的方宝路方书记。这一位是县里 市里都赫赫有名的企业家,马家村书记马建国。 方宝路脸上挂着笑,说,初来乍到,还望马书记多多关照。马建国张着大嘴, 听柳眉儿介绍完,突然站起来走到方宝路面前,双手伸出握紧方宝路的右手,早听 说方书记要来,这次终于见到真神。然后,转向柳眉儿,柳姑娘,今晚这是怎么回 事儿?柳眉儿说,私下场合,很纯粹的,小女子略备薄酒请方书记赏光,没想到捎 带马书记也赏了光。马建国冲柳眉儿一摆手,这顿饭算我的!看来我走错门算是走 对了!请方书记喝酒这事儿我早就排上议事日程了。可我知道方书记这阵子忙,县 里镇上的肯定会轮番轰炸,轮不到我这小村官儿往前凑。这样吧方书记,这次不算 数,改天我正式下请帖送到您办公室。 方宝路站着,手一直被马建国握着。方宝路说,马书记这话严重,以后我少不 了去麻烦您。马建国一挥手,服务员,一人加一个澳洲鲍!方宝路忙说,别,马书 记,我们这酒局已经进入尾声。 马书记说,对呀,你们那一场可以收尾了,我这一场现在拉开帷幕。方书记, 你剪个彩。马书记不由分说,把柳眉儿的位子就给占了。接下来的场面活跃无比。 方宝路起初以为,传说中的马建国必定膀大腰圆五短身材眼里精光四射,没想到坐 在身边的,是一个瘦得出奇看上去像抽大烟抽多了一样的干巴老头儿。但马书记烘 托气氛的本领实在高,不一会儿就惹得几个小丫头连连尖叫。 方书记跟马书记之间的对话就越来越复杂,一句话得划两三个层面去分析,方 宝路估计那几个毛孩子未必能懂。 方宝路跟马书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地交流一番,唯有一句话让方书记记忆深 刻,恐怕以后想抹都抹不掉。马书记说了一大圈,落脚点却是,关系就是生产力! 方书记,我说的关系不仅仅是指咱们两人这种关系,是所有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所有人与物之间的关系,所有物与物之间的关系。方书记张了张大开眼界的嘴巴, 及时地向马书记讨教,咱俩这种关系是指哪种关系?马书记也及时作答,说实话, 就是我这小村官有点儿巴结您大领导的意思。但是话说回来,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不管对老弟你还是我马建国来说,朋友多了路好走,这种关系多了,就像一棵树把 根扎得到处都是,就茁壮了,繁荣了,茂盛了。 方书记暗暗称奇,感叹这世界上能人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