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农历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 具体这龙抬头指啥,是指天气开始变暖,地气上升,还是有些其他什么征兆? 老白头也不懂,只听老辈人都这么说。 老白头只知道,一过了这个节令,离冰消雪融的日子不远了,年年都这样。 可这季节天气仍旧很冷,有时还下雪,很大的雪。只是这时的风啊,雪啊,冷 啊,总给人一种发飘的感觉,没有三九天那般沉重、实在了。 傻子拽开老白头房门,钻进来,是半夜时分。 外面刮着风,积雪打在窗户上,唰唰啦啦的,老白头根本没听见有人进来。 老白头年轻时就光棍一条,当妇女队长时住生产队更房,没有挂门的习惯。给 人家看鱼池,更不能挂门,免得让人疑心自己夜里大睡,不尽职守。 再说荒郊野外的,根本没人来,自己又无钱无物,没有挂门的必要。 傻子往被窝里钻时,老白头着实吓了一跳,忙喊谁、谁谁? 傻子说暖、冷、暖——听到女人的声音,老白头妈呀一声,一个高儿跳下炕, 几步蹿出屋去,小伙子一样利索。 老白头睡觉是不脱衣服的。住生产队时是这样,现在看鱼池更是这样,以便外 面有响动能随时起身出去。 这已是一种习惯。与他爱好抽烟,见女人胆怯,衣物不常洗……一样,都是一 种习惯。 老白头跑上一阵,停下,心跳有些平静了。他感觉鞋窠湿了,挺凉。弯下腰系 鞋带儿,一缕冷风,趁机钻进后脊梁,他咝地打了个寒颤,急忙把袄怀抿上。站起 身,回望一眼鱼房子,黑黢黢一个影儿,像鬼魅。 感觉一会儿比一会儿冷,老白头想起去林秃子那里。 林秃子给一家姓王的做工,也是看鱼房子。离老白头这里二里多路。 老白头的敲门,招来一通恶歹歹的骂。林秃子的门挂着,老白头等了老半天, 蜡烛亮了,而后是磨磨蹭蹭穿衣服。 这些是老白头隔窗瞧见的,窗玻璃挂满冰霜,瞅屋里影影绰绰的。 林秃子满头没毛,年龄却不足四十岁。放老白头进屋,还不依不饶。老犊子, 这深更半夜的,我以为来鬼了呢! 老白头捂着耳朵,嘶嘶哈哈说,烧炉子烧炉子。 林秃子很不情愿,骂咧着,抓一些蒲棒塞进地炉里,点燃。不一会儿,热气扑 面,窗上霜雪也开始融化,由白变黑。 老白头暖和了,就问林秃子要烟。 林秃子说你朝姑子要孩子,我哪来烟?我有一根水烟,不能给你,得给张寡妇 留着呢。 林秃子说这话不全是玩笑。他是个光棍,爱睡女人。每月开下工资,就去周围 的屯子里找寡妇,今天张寡妇,明天王寡妇。有岁数大点儿的,也有的很年轻。去 时,自然要买些好吃好喝;回来时,还要给人家扔下几十元压炕。所以林秃子一直 攒不下钱。 老白头实在瘾得不行,就问有酒没? 有,刚装一班克呢。林秃子挺敞亮,倒了一满碗,还端出一碗咸菜,一盘残鱼 头。 老白头以酒代烟,一会儿秅一口,一会儿又秅一口。烟瘾没掩住,头却有些发 晕了。 老白头说,你跑一趟,把我烟袋和棉帽子取来呗。 林秃子说你放屁,这深更半夜的你不回去,拿我当狗遛? 老白头说我不敢回去,屋里钻进个傻子,差点吓死我。 傻子也怕,那你还看个?鱼!林秃子一脸的不屑。 鬼我他妈都不怕,可、是个女人。我想把她撵出去,又怕冻坏她…… 女人,黑灯瞎火,你咋知道是女人?林秃子眼睛闪出光来。 她钻我被窝,还说话了,要暖身子。你说,她呆我那儿,算咋回事儿,我们掌 柜的最怕女人进屋了……老白头舌头发硬了。 那我去把她弄走,连把烟袋给你取来,你等着。林秃子慌忙披上羊皮袄,奔出 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