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12·5 ”案件发生后,刘大伟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这起案子的侦办中,暂时 把犯罪嫌疑人徐波对自己的诬告抛到了脑后。当然,姜老太太家闹鬼的事也无暇顾 及了。他和钟志远每天都要到县内的几个派出所走一趟,了解社区民警协助调查出 租房屋的情况。其他时间两人则把工作重点放在县内各家娱乐场所上,挨门挨户地 询问有无失踪的从业人员。 几天下来,刘、钟的鞋底磨破,可案件没有丝毫进展,刘大伟上起了火,嘴角 都生了泡。如今县内的娱乐场所,只剩下一家全县最大的今宵夜总会没去查。想到 这家夜总会刘大伟的心里就犯堵。身边很多人都说这家夜总会里藏污纳垢,苑小方 又在这里被何旭等人灌醉,刘大伟对今宵夜总会是一点好感没有。可现在“12·5 ” 案件的全部希望都集中在这家夜总会里了,但愿能从这里找到些线索。可是令刘大 伟感到莫名其妙的是,这天上午他向钟志远提出去今宵夜总会的时候,钟志远竟说 不用去了。 “今宵夜总会是全县最大的娱乐场所,这样的地方我们怎么能不去?!”刘大 伟问道。 “去也白去,不如不去。”钟志远这句话不带一丝精气神。 “什么叫去也白去?你把话说明白点!”刘大伟生气地问。 “你这人就是太犟!” “我正常查案子怎么就犟啦?你要不去我自己去!”刘大伟怒道。 “你不知道不允许一个人办案?”钟志远似有意气刘大伟。 “我拉苑小方一起去!” 钟志远无奈地苦笑道:“好吧,我犟不过你,咱们就一起去,看你能查出什么 来。” 刘、钟两人来到今宵夜总会的时候刚刚上午十点,夜总会的门关得紧紧的,离 下午营业的时间还有四五个钟头呢。刘大伟可不管他开不开门、营不营业,上前就 “咣咣”敲门。这一敲就是两三分钟。刘大伟正不耐烦地要继续加力猛敲的时候, 夜总会的大门终于“吱”的一声开了条缝,一个看上去刚从睡梦中醒来的男服务生 从门缝里探出个脑袋来。他睡眼惺忪地瞧了瞧刘、钟两人,很生气地说道:“这才 几点你们就这么乱砸门?!” “砸门怎么啦?不砸你能出来开门吗?!”刘大伟说着,一把拽开了夜总会大 门,抬脚就走了进去。 夜总会大厅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小灯,黑乎乎的,让人感到压抑。开门的服务 生跟了上来问:“你们是哪儿的?有什么事儿啊?” “公安局的。”刘大伟掏出警官证给服务生看了看,“你们老板在吗?” “我们老板白天从不过来,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 刘大伟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服务生,见他也就二十左右岁的年纪,不像是个 管事的,便说:“问你事,你能说清楚吗?” “我天天都吃住在这夜总会,这里的事儿怕是没有我说不清楚的。”服务生仰 起脸说。 “好,那我就问你,”刘大伟盯着服务生的眼睛说,“你们夜总会最近有没有 小姐突然不来上班了?” “我们夜总会只有女服务生,没有小姐。”服务生也狠盯着刘大伟的眼睛说。 “没有小姐?我就撞见过你们这里有外国女人跳脱衣舞!”刘大伟怒道。 “你是不是警察?看到跳脱衣舞你当时为什么不抓?我告诉你,我们这里就是 没有小姐!”服务生针锋相对地冲刘大伟说道。 “你,你!”这个小服务生说话句句叼理,让刘大伟顿时无言以对。那天晚上 他到今宵夜总会找苑小方,正好撞见何旭等人在包房里看那外国女人跳脱衣舞。一 个是他的现任领导,一个是被灌醉的小警察,被气炸了肺的他只是想把苑小方赶快 带出这是非之地。第二天又发了“12·5 ”案件,他哪里还有心思去想那脱衣舞女 的事?因此当这小服务生把咄咄逼人的话语甩向他时,他是一股怒气憋在心里,却 无法发泄。 钟志远见刘大伟和服务生开口没两句就把话说僵了,赶忙插嘴说:“喂,小老 弟,你得支持支持我们工作。我们问的就是你们这儿的女服务生,这段时间有没有 突然没来上班的。” “这我可说不清!我又不是老板,女服务生这么多,我哪能都照顾到?” “你不是说夜总会的事你都知道吗?!”刘大伟又开了口。 “这件事我就不知道!”这个服务生好像也特喜欢和刘大伟顶牛抬杠。 “好,你不知道我们就去找别人问!”刘大伟说着,抬腿就往里闯。 服务生见刘大伟要往里闯,赶忙上前拦住:“现在这里就我一个人。”谁料他 的话音刚落,就从里面走廊的一个房间里走出一个二十多岁、头发蓬乱、好像也是 刚睡醒的女人来。这女人用手捋了捋头发,一边往外走,一边又好似想对刘大伟、 钟志远说什么。 刘大伟指了指出来的女人说:“这不是人?!” “她是哑巴。”服务生说。 刘大伟根本不信服务生的话,冲那女人说:“我们是公安局的,你等一下。” 那女人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没理会刘大伟的话,径直走了出去。 刘大伟见那女人走了,便硬要向夜总会里面闯。服务生见状也急了,喊道: “你们再闯我就打110 报警!” “你打吧,我们就是警察!”刘大伟怒道。 钟志远这时也拦到了刘大伟身前,一边把他往门口推,一边连连给他使眼色。 刘大伟见钟志远也这样,心说这活儿没法干了,一赌气转身就走出了夜总会。 在今宵夜总会没有查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还受了那小服务生一肚子气,刘大 伟一整天都闷闷不乐。钟志远了解刘大伟的为人,也了解他此刻的心情,真希望能 好好安慰安慰这个既单纯又倔犟的同事。下班的时候,他喊住了正要回家的刘大伟 :“‘大锤' ,咱哥儿俩去喝点。” 刘大伟这些天被“12·5 ”案件给闹得心情十分不好,也想喝点酒消消愁,便 爽快地答应了:“喝点就喝点!” 向南县的烧烤远近闻名,经济实惠,刘、钟又都爱吃。于是两人就找了家烧烤 店,到一个角落里坐了。钟志远喊来服务员,点了两盘肉、两碟小炝菜,要了几瓶 啤酒,两人便喝了起来。 起初的几杯酒,两人都没什么话。钟志远把杯子端起来,说:“‘大锤' ,喝 呀。” 刘大伟便说:“喝。” 两人一仰脖,两杯啤酒就都见了底。各夹了几口菜,刘大伟又把杯子端起来, 也不说什么,只在钟志远的杯子上碰一下,便又把一杯酒干了。也就三四分钟的时 间,两瓶啤酒已被二人喝光了。钟志远喊来服务员,又让起了两瓶。他的酒量照刘 大伟差不少,一瓶啤酒已经让他的脸红了起来。“‘大锤' 呀!”钟志远又端起了 酒,话匣子也跟着打开了,“你的为人老弟特清楚,你是个好人,是个好警察!” “钟队,你就别给我扣帽子啦。” “哪是给你扣帽子,这是我的心里话!‘12·5'案件的事别太上火,干到了就 行啦,哪能发一起就破一起呢?” “那可是命案哪!”说到案子,刘大伟一下就急了。 “命案也不是说破就破呀!这一点线索没有,就是福尔摩斯来了也没招啊。” 钟志远谈起案子,让刘大伟越发上火。他长叹了一口气,一口把杯中酒干了。 “唉,你这人就是太实在!”钟志远干了杯中的酒说,“这些年你案子少破了? 人少抓了?可是你得到什么啦?!你和杨局长一起当的警察,你的活儿照他少干了 吗?人家现在都是局长了,你呢?不还白丁一个吗?!” 钟志远的一番话深深地触痛了刘大伟的心。其实这样的话一些亲属和朋友也都 对他说过,他也曾苦苦地思索过,也曾半夜里睡不着觉委屈过。可他刘大伟不是那 种撂挑子的人哪!活儿在手上,不管怎样,也要千方百计把它做好。这就是他刘大 伟的性格,香臭都改不了! “不是弟说你呀‘大锤' ,你觉得你和杨局一起当的警察,曾是一个壕沟里的 战友,两人关系挺好,就一口一个’老杨' 地叫着,你想没想过你这么叫人家领导 听着顺耳吗?你们的地位不同了,可别拿谁都当知心朋友处啊!‘大锤' 呀,这么 些年你就是太倔了、太直了、太死了!你说哪个领导得意你这种性格啊?你干得再 多,那也是白干哪!” 刘大伟听着钟志远舌头渐硬的话,新倒满的酒在杯子里不断晃动,洒出了不少。 “你知道今天我为啥不让你去今宵夜总会吗?” 刘大伟摇头。 “你知道今宵夜总会那小服务生为啥那么狂吗?” 刘大伟又摇头,好奇地问:“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今宵夜总会的后台老板是谁?”钟志远把脸凑近刘大伟,笑嘻嘻 地问。 刘大伟摇头说:“这我哪知道!” 钟志远一口干了杯中的酒,对刘大伟苦笑着说:“全向南的人大概只有你不知 道。” “我确实不知道!” “你来。”钟志远向刘大伟招招手,然后趴在他的耳朵边说,“告诉你吧,是 你最亲爱的好战友——咱们的杨宪文局长!” 钟志远这一句话出口,刘大伟杯里的酒几乎都洒到了桌子上。 “今宵夜总会的老板叫徐涛,是咱们杨局老婆的亲侄子!如果没有杨局在后面 罩着,他这个夜总会能开得这么红火嘛?!”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刘大伟用颤抖的手抓过酒瓶,给自己倒满一杯,一 饮而尽。 “没想到吧?”钟志远冲刘大伟笑着说,“还有件事我也刚知道,说出来你会 更想不到。” “快说吧,我挺得住!”刘大伟万万没有想到,钟志远竟给自己带来这么震惊 的消息。 “这件事我说了你可千万别上火呀。” “我怎么会上火?” “因为这事和你有点关联。” “怎么会和我有关联?你快说吧,我没事!” 钟志远卖足了关子,终于开了口:“上周我和你弟妹参加了一场婚礼,新媳妇 是你弟妹单位同事的姑娘。你猜那新郎是谁?” “我哪里猜得到?我说钟队,你能不能痛快点说呀?!”刘大伟是个性急的人, 钟志远这么个说话法让他听得累得慌。 “那新郎是徐波!” “哪个徐波?”刘大伟当然知道诬告自己那小偷儿叫徐波,但他还是不能相信 钟志远现在说的就是这个让他恨得牙痒的徐波。 “还有哪个徐波?”钟志远盯着刘大伟说,“当然就是告你的那个徐波!” “这么几天他就结婚了吗?” “他结婚倒无所谓,关键他是今宵夜总会老板徐涛的亲弟弟,也就是咱们杨局 老婆的另一个亲侄子!” 钟志远绕来绕去绕到现在,刘大伟终于听明白了,原来他抓的犯罪嫌疑人徐波 竟是自己主管副局长杨宪文的亲属!那么徐波对自己的诬告、何旭带队查案的不力 以及县局纪检委对自己的停职,是否都与杨宪文和徐波的亲属关系有关呢?想到这 里,刘大伟只觉思绪混乱、胸口气闷,心脏突然刀绞似的疼痛,头脑顷刻间变得一 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