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安然刚刚走马上任时,肖明还抱有一丝的幻想,不管怎么说,当年他还助过 安然一臂之力,若不是他的引见,安然也不可能有今天。然而,肖明想得大错特错 了,这个安然,摇身一变,就来个六亲不认,动不动就拿肖明开刀,肖明恨得咬牙 切齿。可细细一想,终于回过味来了,在文化局这几个人当中,顶数他肖明最没有 背景,其他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个个都不是什么安稳的人物,相比之下,他最 老实,最没本事,不拿他开刀拿谁开刀? 对于安然的上任,不光那几个人不服,就连肖明也一百个不服,安然这个极有 心计的女人当然心里明镜似的。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安然曾偷偷地找过肖明,说 咱们过去交往不少,你也帮我不少忙,希望你今后再帮帮我,等我扶正了,肯定忘 不了你。肖明听明白了,这分明是安然让自己做她的走狗,还像老修在位时那样, 给她提供一下这几个人的不轨言行。可肖明吃过这个亏,这事弄不好,不但没把领 导交下,还把同事得罪了,那才是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呢。因此每次安然问起文化 局这几个人的表现时,肖明总是吞吞吐吐不说什么。 安然显然对肖明的表现相当不满,那张秀色可餐的脸也变了形,很是生气地说 :“你可真是的,你可真是的……”肖明的心里就像压了一块石头一样,压得他喘 不过气来。 就在肖明四面楚歌的时候,那个心怀鬼胎的安然竟起了高调子,在文化局内部 进行无记名投票,评比最好最差科员,肖明就毫无争议地被评为最差科员。虽说评 为最差科员在经济上没什么处罚,也不可能让他下岗,但名声太臭了,好说不好听。 肖明就窝了一肚子火,却有火不知跟谁发泄。一股火上来,就两个耳朵什么也听不 见了。 火气冲天的妻子季兵兵这个时候也温柔起来,领着肖明左看右治就是不见强, 肖明就来个破罐子破摔,怒气冲天地对妻子季兵兵说:“不治了,就这样吧,有道 是眼不见心不烦,耳不听,意不乱。这样更好,省得我天天心里堆满了那些烂事儿。” 令肖明意想不到的是,听说他的耳朵聋了,文化局的人全都来个一百八十度大 转变,安然特意拿着贵重的礼物来看肖明,还关切地说:“肖老师,你可得多注意 休息呀,像你这样的大好人哪能得这样的病呢?有病乱投医,别着急,咱们县里市 里治不了,就到省里或北京去,千万别耽误了。咱们文化局经费再紧也给你报……” 江晓晓这个神通广大的女人这个时候也拿出十分关心的样子出来说:“我哥哥家的 大儿子在省五官科医院当主治医生,现在正在美国进修呢,等回来后我亲自领你去 看看。”汪海天也一改一脸阶级斗争的样子,拎着一大包子滋补品来看肖明了,还 抱打不平地说:“肖哥,你是被咱们局里那些不是人的东西生生气成这样的,我给 你出出主意,咱们告他们去,不走法律程序,就走信访这条道,到时候非让他们好 好长长教训不可。”小周也颠儿颠儿地来了,扔下一千块钱,说:“这年头,有啥 别有病,生啥别生气,想开点,别上火,趁着病情还不算太重的时候早点治,手头 紧吱一声,我小周别的能耐没有,拿个三万两万都不眨一下眼。”肖明就有些激动,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人会有这样的举动,于是,便心情愉快地跑到了上海又转到北 京,但却一直不见效。无奈,只好回家转了。 整天呆在家里无所事事,莫不如在文化局里混日子凑个热闹消消愁解解闷儿, 肖明就带着一对聋耳朵回到文化局上班去了。 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的肖明坐在办公室里就像个傻子一样,人家聚在一起七嘴 八舌说三道四他一个字都听不清,文化局那几个人也根本用不着提防他了,渐渐地 肖明就成了局外的人,跟谁都很少交流,跟谁也发生不了什么冲突。肖明实在是太 清闲了,也清静了许多,就又重操旧业,重新搞起了文学创作。不管人家大呼小叫, 不管人家说个天翻地覆,肖明总是坐在自己的电脑旁敲打得专心致志,渐渐地进入 了创作的良好状态,作品越写越多,作品越写越有品位,肖明的作品就在全国大报 小刊上时常发表,渐渐地就成了全省知名作家。肖明虽说还在文化局工作,但却像 个哑巴一样,很少与其他人打连连,更令肖明感到兴奋不已的是自打自己耳朵聋了 以后,他的人气指数直线上升,其实肖明并不是故意摆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架子,而 是不得不这样做而已。 一年过后,安然极为顺利地扶正了,堂堂正正地当上了县文化局局长,她又拿 出她维护自己地位的杀手锏——在文化局内部进行民意测评,搞什么所谓的评比最 优最差科员活动。令肖明万万没有料到的是,他竟被评为最优科员了,这真是因祸 得福了,肖明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现实。 安然特意用笔跟肖明做了一次交流,说是她已向分管文化工作的县委副书记汇 报了,像肖明这样为人忠厚、才华超群的人物不提拔使用实在说不过去,县里准备 提拔他为文化局的副局长。肖明就大喜过望,就在这时江晓晓这个女强人非要拉着 他到省五官科进行治疗,还补充说,她那个侄子刚刚从美国进修回来,对治疗这样 的病例很有专长。江晓晓也真够意思,特意跟安然请示休年假,亲自陪着肖明去医 治。肖明细细一想,也是,说不上什么时候县里就提拔他当文化局副局长了,若是 照这样下去,委实有伤大雅,一个文化局副局长是个聋子成何体统?肖明就愉愉快 快地跟着江晓晓到省城治病去了。 江晓晓真的没吹牛,她那个从美国进修回来的侄子真的医术很高明,没用两个 月的时间,就把肖明耳聋的病给治好了,肖明的耳朵又重新能听到各种声音了。 重新听到声音的肖明高兴了没几天,就有些厌烦了,文化局那几个人的叫喊声 吵闹声以及无所事事的议论声把他搅得头晕脑涨,根本没有心思搞创作。重新听到 声音的肖明也自觉不自觉地跟着这些人掺和在一起,不时地发表发表自己的观点。 重新听到声音的肖明,似乎说的话比谁都多,好像是想把那一年来憋在肚子里的话 全都诉说出来。肖明又重新卷入了争斗的是非圈子。 那几个人说,安然这个风流女子实在是太有手段了,太会哄男人了。肖明就说, 的确如此,我仅仅给她引见市局老朴一面,这娘们儿就跟人家贴乎上了。 江晓晓不在办公室的时候那几个人说,江晓晓这个骚女人太恶毒了,想当年老 修栽倒那回一准跟这娘们儿有关,老修刚当局长时曾许诺她当副局长,可是老修光 占这娘们儿的便宜却不提拔,这娘们儿就怀恨在心,来个反攻倒算。 肖明说:“老修栽倒那回绝对与这个娘们儿有关系,我从洗浴中心走出来时, 发现她神神秘秘地正跟一个小姐谈什么,莫非是这娘们儿做的扣儿?” 小周不在办公室的时候,这几个人说,小周这小子天生就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家 伙,就连他的亲属开的网吧他也照样卡哧个有皮没毛。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可恶了。 肖明就说:“是的,是的,我也有同感,那小子实在是太不地道了,据说那些 红火的网吧全都有他的股份,若是没有便宜占,就是他亲爹亲娘也不好使,照样查 封不误。” 汪海天不在办公室的时候,这几个人说,汪海天这个人实在是聪明透顶,谁当 官他都能整明白了,老修在位时,这小子浑水摸鱼没少贪没少占,吃亏的就是咱们 这些老实人。如今安然这娘们儿上任了,这小子跟这娘们儿眉来眼去的也打个火热。 肖明就说:“我也发现这个秘密了,这小子凭着一片好嘴和那副帅气的长相把 安然这个娘们儿忽悠明白了,两个人整天东奔西跑的,不知干些啥,肯定没干什么 好事儿。” 肖明渐渐地又重新回到了以前的老样子,整天与那些人说三道四,勾心斗角。 文化局到底是是非之地,肖明那些所作所为很快就被那些多事的人传了过去, 安然见了肖明的面脸色就变得好难看,怕是能拧出水。那几个人也背地里议论道, 肖明这小子真他妈的太坏了,有这小子在,文化局肯定乱套,肯定没好。 肖明又成了文化局里的臭狗屎,直到县里准备提拔他为文化局副局长的事儿彻 底泡汤了,他才有所悟。他真悔恨当初,若是他继续聋下去哪能造成这个样子呢? 痛定思痛,肖明终于有了主意,他利用“五一”放长假的时机,特意跑到省城去找 江晓晓那个医术高超的侄子,用乞求的口气央求道:“医生,求求你了,能不能想 个法子,让我耳朵听不见,变成彻彻底底的聋子。”江晓晓的侄子就吃惊地睁大了 眼睛追问道:“你的大脑没有毛病吧?”肖明拍着胸脯子说:“我哪儿都没有毛病。” 江晓晓留学回来的侄子就百思不解,自言自语地喃喃道:“真是出门遇见鬼了,天 底下还有心甘情愿当聋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