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忽阑赶上速不台的部队时,护卫大汗真身的骑兵已经走出了二十里地了。当忽 阑骑着一匹雪白的战马出现在速不台面前时,他表现出无比惊讶的神情。他问: “你怎么来了?”忽阑得意地亮出监国公主的那道银牌说:“我是奉命前来,作为 一个刚被监国公主任命的副将,与你一道执行去阿勒泰的护送任务。”速不台感到 奇怪,他有点不相信地接过忽阑手里银牌,仔细看了看,然后递给她,说:“监国 公主简直是在开玩笑,为什么要任命像你这样的女人当我的副将?”忽阑有点生气, 把下巴高高抬起,扬起眉毛,说:“你这位大将军难道还看不起我吗?难道我这样 的女人就不能当你的副将吗?” 速不台说:“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吗?我们的护送任务是充满危险的,在西 进的路途上,不知道要遇上多少困境和障碍,我们一万名将士都准备献出生命和鲜 血,你一个女人能行吗?”忽阑说:“你们能做到的,我怎么不行?你们献出一个 脑袋,我也献出一个脑袋,你们献出多少滴鲜血,我也同样献出多少,保证不少于 你们一滴!”看到速不台低头沉思的样子,忽阑又说:“我有监国公主颁发的金令 牌,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我都跟你跟定了。别发愣了,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 副将,作为你的副手,我也具有一份权力和荣耀,你应该重视我的存在。好了,我 们出发吧。” 速不台甚至连正眼看她一眼都没有看,就命令队伍又开始前进了。当队伍行进 了半天的路程时,有一个大本营的传令兵追上了队伍,传达了监国公主的紧急命令 ;队伍立刻停止前进,向后转,返回大本营,接受新的任务。 速不台感到很意外,认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传令兵重复了监国公主的命令后, 他才下令让队伍的后尾变成前锋,急急地朝着大本营赶路。一路上,他在内心里反 复思考着一个问题。他想:难道大本营出现了兵变?难道是镇海的卫戍部队控制了 监国公主和国王了吗?或者抗金前线局势发生突然变化了吗? 当速不台满腹疑虑地率兵返回到大本营时,只见监国公主和国王早就在金帐门 口等待了。监国公主神情严峻地说:“大将军,完全是迫不得已,才把你召回来, 请你谅解。”木合黎也说:“目前帝国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危险局面,请你回来,就 是为了挽救帝国的安危。我们还是进帐谈吧。” 他们在金帐内刚一坐稳,监国公主便开门见山地对速不台说:“你知道吗?察 合台将保卫大本营的近卫军调走了。他要去攻打窝阔台的部队。”听到这里,速不 台一下站起来了:“什么?他们兄弟间要自相残杀吗?”木合黎点点头:“是的, 如果我们不去制止的话,大汗打下的江山将付之东流。 速不台急了:“这万万不可!成吉思汗亲手缔造的草原帝国不能就这样完蛋了。 大汗尸骨未寒,他的真身还没有安葬,就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大汗死不瞑目!”监 国公主说:“你是大汗生前最信赖的一员大将,也是你跟我父亲一起打下了这个蒙 古帝国江山,难道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成为自己人残杀的舞台吗?” 速不台刷地抽出长刀,将面前的一尊铜壶一劈两半。他斩钉截铁地说:“决不 能!需要我现在做什么,请下命令吧!为了帝国,我愿意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监国公主说:“好,不愧是蒙古大将军!我以监国公主和国王木合黎的名义,命令 你立刻率领所有的骑兵,昼夜不停赶到察合台前面,截住他!”速不台接受命令后, 准备起身告辞时,忽阑对监国公主说:“我是副将,我也随队前往吧?”监国公主 点点头说:“部队的任务变了,但是你还是我任命的副将,去吧。你毕竟还是王妃, 见到窝阔台和察合台,劝阻他们不要打内战。这就是你要干的事情。” 监国公主和木合黎默默注视着队伍开走了。第二天,抗金前线传来了捷报。金 国在遭受蒙军的强有力的打击下,入侵军队受到严重创伤,短时间不能恢复。金国 国王见势不妙,准备撤回入侵军队,对蒙古帝国俯首称臣。监国公主对此异常兴奋, 与国王商量后,决定召回抗金的勇士,回到大本营驻防待命。凯旋而归的抗金部队 返回的日子,受到蒙古百姓的热烈迎接。草原就像过节般地热闹,到处都洋溢着胜 利的喜悦。监国公主想利用这样的机会,来冲淡几天来笼罩在人们心头上的焦虑和 恐惧感。为了鼓舞前线将士的士气,创造一个喜庆的场面,振奋人们的斗志,监国 公主特意举行了盛大的欢庆宴会,让将士们痛饮狂欢三天。 在庆功宴会上,木合黎见将士们个个都喝得酩酊大醉,忧虑地对监国公主说: “这样恐怕太不符合现在的形势了吧?帝国正面临着严峻的考验,察合台的队伍还 没有追回来,他与窝阔台的冲突随时都有可能发生,速不台的队伍现在到了哪里都 不得而知,在如此情况下,大本营通宵达旦地狂欢,我很焦虑。”监国公主说: “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目前,稳定军心最重要,越是在危难的时候,就越是要 表现出从容不迫的神情来。大家的目光都在注视着我们两个掌权的人,假如我们沉 不住气,表现出慌张和失望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木合黎听了她的话,觉得有理,便神情自若地与将士们一起喝酒,痛饮和狂欢。 他在内心里对监国公主的镇定自若,很是佩服,心想;不愧是成吉思汗的女儿,帝 王的血脉就是与常人不一样啊。可是,他哪里想到,这几天,阿刺海别为了等待速 不台的消息,夜不成寐,她的嘴角都起了泡,人也消瘦了一圈。也只有夜晚的时候, 她独自披上衣服,来到金帐外,望着满天的星斗,双手合十,默默地祈祷着身在远 方的蒙古将士,祈祷着帝国的江山,乞求长生天的保佑。她轻轻地说道:“万能的 长生天,你是父亲生前最信仰的天神,你保佑帝国平安长久吧!保佑你的两个儿子 不要内战吧!保佑所向披靡的蒙军胜利吧!”天还不亮,速不台带着兵撤回来了。 阿刺海别心头一紧,问:“怎么回事?你难道没有追上察合台的队伍吗?”忽阑抢 过话头,说:“我们追上察合台了。我们向他传达你的命令,但是他根本不听,还 要我们交出部队,由他来指挥。我们不肯,察合台便命令部队把我们团团包围,看 那架势,大有把我们一口吞掉的胃口。我们为了避免自己人相互残杀,只好将大部 分兵力留下,带着少部分部队回来了。” 阿刺海别听到这儿,长叹一声:“看来,大将也怕死了。干脆我亲自出马好了。” 速不台说:“还是让我护送大汗的真身去阿勒泰吧。”阿刺海别说:“窝阔台想要 害死你,运送大汗的遗体不过是他的一个借口罢了。” 速不台却说:“我早已是属于蒙古帝国了,自身生死早就置之度外了。既然窝 阔台有令在先,我还是执行的好,不然他以此为借口,更有理由发动内战了,对你 这个监国公主也不利。因为,你手里没有军队,他什么时候想废除你,都可以。” 监国公主见他这么一说,不禁长叹一声,说道:“好吧,窝阔台毕竟是负责大 汗安葬的受命合汗,军令不可违,你就护送大汗的真身去阿勒泰好了。不过,你还 是当心点好,窝阔台是个什么都可以干出来的人,他不过是利用你的忠诚罢了。” 她说完就离开了。 阿刺海别回到金帐,与木合黎紧急商量对策。她说:“我有个主意,既然窝阔 台一定要派速不台去阿勒泰,担任护送大汗真身的任务,我们不如派一个自己人跟 着他,并事先通知拖雷,让他设法避免自相残杀。我决定独自去追察合台的部队, 并且监视窝阔台的队伍,不让他与察合台的部队交战。你看如何?”木合黎想了一 下,说:“你不带一兵一卒,这一去,可比你前段日子去额尔齐斯河畔平叛危险啊!” 阿刺海别说:“我也知道这个时候去制止两个哥哥打内战,会面临被砍头的危险, 可是为了帝国的兴亡,为了继承父亲的遗志,关键时刻我必须挺身而出,哪怕脑袋 落地,也要慷慨前往。” 第二天清晨,速不台在开拔前去金帐向监国公主告别时,却发现她不见了。木 合黎说:“她昨夜一个人就骑上战马,去追寻察合台了。”速不台非常惭愧,他说 :“一个弱女子且不顾安危,毅然去挽救帝国的命运,我一个大男人,却为了自身 的荣誉和忠诚,选择逃避,真是无颜面对大汗的遗容。我要去追随监国公主,誓死 捍卫大汗用鲜血打下的江山!” 木合黎说:“大将军忠心可鉴,令人可敬可佩!就请你帮助监国公主去吧,去 阿勒泰送大汗的肉身之行,可以缓一步。先去避免一场无谓的流血吧!这关系到帝 国的存亡啊。再说,监国公主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你的支援!去吧,大汗无比信赖的 大将军……”速不台说:“国王陛下,卑职走后,唯一不放心的是大本营的安全, 金军贼心不死,防止其侵扰,仍是当务之急。” 木合黎说:“放心吧,我和监国公主早就做好了应对的措施,相信你们会凯旋 的。”速不台离开金帐,带领队伍马上就开拔了。队伍是朝着监国公主去的方向, 速不台心里也没有底,他只是命令骑兵不停地疾弛。五千铁骑犹如洪流一般,滚滚 向前,所到之处,腾起的烟尘遮天蔽日。 当晚,速不台带领着部队到达一个叫撵谷的地方,远远的就看见谷底火光冲天, 喊声震地。他们接近一看,不禁愣住了:只见前面分明是一个激烈残杀的战场,两 军人马挤在狭窄的山谷里,进行着搏杀。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当他弄清楚交战双方的时候,连身经百战的速不台也都颤栗了。原来在这里厮 杀的竟然是窝阔台的部队和察合台的近卫部队!蒙军主力对外作战向来是无所不胜, 而眼下对付敌人的勇气与力量、锐气与顽强都迸发在内耗中了。有多少将士的头颅 被自己人无情地砍下,有多少蒙军士兵的鲜血染红了自己人的刀剑。 速不台眼圈红了,他要制止这场愚蠢的战争,不管对方投入的兵力有多么的强 大,他都要以自己的牺牲避免蒙军的内耗。速不台把剑一挥,大喝一声:“冲!” 他的将士们个个如离弦的箭,飞驰出去。 黑夜里,这支勇猛的队伍默不做声地出击了。刚才还在酣战的双方,顿时被一 股力量冲击开来,像是一只铁拳砸在双方的要害部位上,一下就溃不成军。突然袭 击的队伍,悄无声息,动作却异常猛烈,所到之处,人头纷纷落地,血肉横飞。 用不了几分种,速不台的部队就将交战的双方撕了一个大口子。他们的残杀被 迫停止,只能仓促应对来袭的队伍。黑暗中,一匹白色的战马飞驰而来,战马上一 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来:“都给我停下来!不准再打下去啦!我是阿刺海别!听 到了吗?你们这些混蛋,都给我听好了,我是大蒙古帝国的监国公主!” 她的声音在寒冷的夜晚听起来格外的响亮。凡是听到她的声音的人,都不由得 愣住了。士兵们也许都在想:“监国公主怎么会来呢?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速不台最先听到阿刺海别的声音,他立刻策马飞身上前,迎接帝国最尊贵的女人。 阿刺海别看见了速不台,她仍然没有从刚才狂怒中镇定下来,她冲他喊着: “速不台,你怎么也来这个地方?刚才带领队伍拼命厮杀的难道就是你吗?”速不 台说:“是的,我的监国公主,不这样,就不能制止他们的疯狂行为。” 阿刺海别说:“可是,你制止他们,让蒙军的战士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太残酷 了!”速不台说:“代价虽然残酷,可这是必须的,不然蒙军的代价将更加惨重。” 这时,窝阔台和察合台都知道阿刺海别来到了撵谷。窝阔台正在犹豫,是继续 指挥部队进攻察合台的近卫军呢,还是带领队伍撤离战场。这个时候,他的萨满兼 军师说:“察合台的队伍已经不堪一击了,如果我们不趁势打击,等到对方缓过劲 来,恐怕就不好对付了。” 窝阔台忧心忡忡地说:“监国公主和速不台竟然跑来中间横插一杠子,这仗没 法打下去了。我看还是先撤为妙。”萨满轻蔑地笑道:“没想到堂堂大汗继承人也 害怕他们。要知道未来帝国的主人是你窝阔台,而不是阿刺海别。至于速不台嘛, 他不过是你手里的一枚任意挪动的棋子罢了,你给他下令,让他快攻击察合台。” 窝阔台听了萨满的话,立刻给手下大将勃罗忽勒下达命令,要求他传令给速不 台,率部迅速出击,给予察合台的近卫军团歼灭性的打击,并摧毁一切敢于阻挡的 力量。速不台接到命令后,并没有执行,而是集结队伍,紧紧护佑着监国公主。 察合台以为速不台率领部队紧随监国公主,是专门来帮助窝阔台的。他命令近 卫军团,准备迎接新一轮的血战,不惜代价坚决抵御住对方的攻击。 就在两军剑拔弩张、重新开始厮杀的关键时刻,监国公主冒着生命危险,挥舞 着一把成吉思汗生前用过的大纛,骑着那匹白色的战马,飞驰在两军对垒的空地上, 高声喊道:“别动!睁大眼睛看看吧,你们是在向自己的弟兄开刀,是在拿自己的 箭射向自己同胞的胸膛,你们不觉得羞耻、不觉得卑鄙吗?”监国公主的话在撵谷 间回荡着,在呼啸的寒风里听起来格外清晰。“你们的心都被狗吃了吗?你们的眼 睛难道都瞎了吗?没有看见我是谁吗?我是蒙古帝国的监国公主!”准备冲杀的双 方将士们听到这样的声音,动作停顿了,脚步停止了迈动,他们的目光都追随着那 匹白马上的女人。 战场上一下寂静起来,只有阿刺海别的声音依然响亮:“你们睁大眼睛看呀, 我手里拿着的是成吉思汗的大纛,是他亲自用牛尾巴和马的棕毛编织起来的,他生 前无数次挥舞过的战旗,这面指挥你们驰骋疆场、冲锋陷阵的旗帜,让你们的手发 抖了吧?让你们害怕了吧?当心,你们手中的刀会掉在地上,弓箭的弦会松弛下来 ……” 果然,整个撵谷的几万蒙古大军都安静下来,双方军队指挥的将领们都将刀锋 垂向地面,弓箭置于马背上。士兵们纷纷将笨重的头盔取下来,抱在胸前,为的是 听清监国公主的声音,看清楚她威风凛凛的样子。 刹那间,人叫马嘶的场面顿时被地狱般的宁静所代替。阿刺海别策马来到两军 中间,勒住战马,将大纛使劲插在脚下。这个时候,速不台率领着他的队伍,齐刷 刷地横插在两军之间,列队在这里,仿佛一座坚固的城墙,横亘在场地的中间。 两军的主帅都骑着马来到队伍的前面,望着监国公主和她的坚不可摧的护驾部 队,一时没了主意。阿刺海别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就改变了激扬的语气,说道: “你们都是草原的儿子,曾经是成吉思汗的战士,是帝国江山的捍卫者,我决不容 许自己人相互残杀……想想吧,你们的刀尖是对着敌人的呀,你们的弓箭是对着仇 敌的。你们面前是兄弟,不是仇敌!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两军将士阵营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没有兵器的碰撞声,没有马嘶。这个 时候,假如谁不当心踩断了一根草,都能听见。阿刺海别用她威严的目光巡视着蒙 军,她试图把视线扫过每一张战士的面孔,那是帝国的战士,是经历血与肉的考验, 经受过战场洗礼的勇士,他们是抵御外来入侵势力的钢铁长城。穿越撵谷的风,拂 过将士闪闪发光的铠甲,发出铮铮的响声,似乎说明它保护的躯体是有灵魂的,有 强大的生命力的;草原的风呼啸而至,掠过勇士们手里的刀剑,在锋利无比的刀刃 上产生一种奇怪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天籁之音。 光是用目光扫视还不够,监国公主骑着赤兔马,默默地走在两军队伍的前面, 瞪大双眼看着,快速思考着。风掀动着她额头上美丽的秀发,如哗啦啦展开的旗帜。 她所到何处,两军将士们的目光就追随到何处。等到阿刺海别检阅完所有的部队, 来到两军统帅的面前时,停了下来。 她先来到察合台的面前,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了:“二哥,你来这里 与窝阔台较量,得到谁的允许?”察合台说:“我不需要别人的容许,我凭借着自 己的勇气和力量,要跟窝阔台争个高低,比个分晓出来。” 阿刺海别神情严肃地说:“你是知道的,父亲的遗嘱里说得很清楚,大汗继承 人是窝阔台,而不是察合台。你要跟他争什么高低呢?你让镇海放弃对大本营的护 卫,调派来帝国最精锐的近卫军团,难道就是为了与窝阔台进行搏杀吗?这会使多 少战士白白送死,他们不是死在为帝国拓宽疆土的战斗中,却死在你虚荣的野心里, 你不觉得可耻吗?” 察合台申辩道:“你是父亲最宠爱的女儿,你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你可以 过安逸无忧的生活,帝国的军事和武力,都无需你操心。在你的上面有三个哥哥, 我们自然会考虑会安排这些事情的,一切有关刀剑和战争的事情,都不适合你这个 女人去关心,你还是把心事多放在儿女情长的事情上吧……” 阿刺海别在他还没把话说完时就打断他说:“我是父亲任命的监国公主,我有 权力与国王木合黎一道掌管国家的所有大事,包括一切有关刀光剑影的军事,甚至 包括战争的事情。你应该很明白,不要有任何疑问,你懂吗?” 察合台还有点不服气地说:“你是监国公主我知道,但是我是你的亲哥哥,难 道你要对我发号施令吗?”阿刺海别点点头,威严地说:“对,你虽然是我的哥哥, 为了蒙古帝国的存亡,我还是要行使监国公主的权力,不管是什么人,都要无条件 地服从!你要清楚的是,站在你面前的是成吉思汗的化身,是大汗权力的延续,你 明白吗?” 察合台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叹了口气,语气明显软下来了,他说:“好吧, 我的监国公主,你现在要我做什么呢?”阿刺海别不容置疑地说:“我命令你马上 带领全部的近卫军团,迅速撤离撵谷,回到大本营去,保卫我们的家园,不被外来 势力所侵入。” 察合台只好举起他的战刀,朝着他的部队挥舞了一下,整个近卫军团刷地扭转 了方向,队伍跟着统帅开始撤离撵谷。阿刺海别默默地望着近卫军团的离去,眉宇 间流露出一种欣慰神情。现在该轮到窝阔台了。阿刺海别又来到他的面前,说: “三哥,你的对手走了。他是你的哥哥,你怎么能容忍蒙军最优秀的士兵消耗在这 样无谓的牺牲中去呢?” 窝阔台目睹了刚才妹妹劝说察合台的撤离,心里不禁对她起了一些敬佩。过去, 他从来没有重视过阿刺海别,在他的眼里,她还是一个只会在父亲面前撒娇的小女 孩,她的柔弱的肩头怎么能扛起帝国的伟业?她使惯了梳子和青铜镜的小手,如何 能掌握起父亲尊贵的印玺来呢? 他早就听说阿刺海别到达撵谷的消息,也知道他给速不台下达的命令,被阿刺 海别以监国公主的名义果断地制止了。他如今看见她在行使权力,并使用父亲生前 指挥军队所用过的大纛,顿时心虚起来,腿肚子也开始转筋了。不过他还存在一种 想法,自己是大汗的继承人,谅她也不能对自己怎么样。 他想错了。他也完全低估了监国公主身上所蕴涵的能量和智慧。阿刺海别不再 是那个娇柔、爱哭的小妹妹了。果然,妹妹开口说道:“哥哥,我现在叫你哥哥是 因为我还不想以监国公主的权力来威胁你,我只是想通过兄妹的关系,来给你提个 建议。” 窝阔台喉咙里刚刚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他暗自在想:“阿刺海别一定是 慑于我将继承大汗的威严,才没有把她用在察合台身上的方式,用在我的身上。” 想到这里,他重新摆出不可一世的派头,对阿刺海别说:“你还是回去帮助国王木 合黎料理帝国后方的事宜,这里发生的事情,与你无关!” 监国公主一听这话,眉毛立刻竖起来了,说:“放肆!什么无关?你别忘了我 是监国公主,我是代表父亲在跟你说话,我是在行使帝国的权力!你别忘了,你虽 然是大汗的继承人,可是你还没有登基,还需要诸王公推选,你才能够上任呢!” 她指着遍地横尸的惨状,厉声呵斥道:“窝阔台,我万万没有想到有你这样残 忍的哥哥!看看吧,你杀了多少同胞?你难道不脸红,心里面没有一点罪恶感吗?” 窝阔台想开口说什么,这个时候,他身边最宠信的萨满小声地提醒他了。 萨满几乎是贴着他身体,压低嗓门说道:“未来的大汗,你才是帝国的统治者 呢,干吗听这个女人的话呢?她充其量不过是你的妹妹罢了,她怎么能指挥动你呢? 别相信她的一派胡言啊。” 此刻,几万双眼睛都虎视眈眈地望着焦点人物——这对皇家的兄妹,看看谁能 指挥动谁?现场火药味很浓,大有一点就炸的苗头。监国公主显然注意到萨满的鬼 祟举动,她不露声色,伸出手,朝速不台要来一张弓弩。大家都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只见她将箭压在满弓上,连瞄也不瞄,就使足气力,拉满弓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