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阿刺海别弓在手,只听“嗖”的一声,利箭离弦,犹如长了翅膀一样,不偏不 倚,一下就飞进了萨满的喉咙里,他挣扎着倒在地上,那身宽大的黑袍顿时被鲜血 染红……在场的人无不惊骇,窝阔台似乎如梦初醒,对自己的罪孽深感不安。 窝阔台惭愧地说:“阿刺海别,你干得好,替我杀了这个恶魔般的萨满。正是 因为他的诅咒,才造成了一场天大的误会,白白地葬送了蒙军的战士,让他们的血 都流到了这个山谷里。请妹妹饶恕我吧!看在长生天的分儿上,给我一次改过的机 会。” 阿刺海别大声说道:“你不该听信小人的谗言秽语,迷失了自己的方向。擦干 净你的双眼吧,再不要受到蒙蔽了你是帝国未来的继承人,你要伸张正义,率领蒙 军将士继续缔造我们强大的草原帝国。鉴于你的过错和表现,现在,我以监国公主 的名义,命令你即刻启程,率兵前往西夏,去征讨那里与蒙古为敌的人。” 她拿出一张金牌,递给哥哥,说:“这是我的令牌,带着它西征吧。到了那里, 你要与拖雷的部队会合,完成父亲的遗志,将西征的重任完成好。另外,你调派给 速不台一万名士兵,我再命令察合台抽调出一万五千名士兵给速不台,让他率领一 支三万将士组成的部队,护送父亲的肉身,去阿勒泰安葬。”窝阔台不敢怠慢,亲 自点将,让勃罗忽勒领兵一万人,调拨出来归速不台大将军统一指挥。监国公主对 速不台说:“我命令你作为主帅,让勃罗忽勒和忽阑两位副帅辅佐你,带着大汗的 肉身,一路护送到阿勒泰,不得有半点耽误。” 速不台慎重地从监国公主手里接过令牌,与勃罗忽勒和忽阑一道,举着大纛, 迅速离开了撵谷,去执行他们的使命了。窝阔台无可奈何地望着速不台率领着队伍 离开,他此刻的心里,简直就像是撒了一些碎玻璃,说不出的滋味。 窝阔台被妹妹有条不紊地处理复杂局面的能力所折服。他忘不了父亲生前的吩 咐,国家大事必须听从监国公主和国王木合黎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抗命。况且在 新大汗还没有被诸王公推确立的情况下,阿刺海别的身份无疑是帝国权力的象征, 窝阔台只能选择无条件地服从。 阿刺海别发布完命令后,就单独骑上她的白马离开了撵谷,朝着大本营奔驰而 去。窝阔台带领着部队将死难的将士遗体掩埋之后,重整队伍,高举着父亲留下的 战旗——九尾牦牛的颈毛做成的大纛,踏上了漫漫的西征之路。 阿刺海别在赶往大本营的途中时,突然感觉到后面有一小队骑兵在暗中保护着 她。她就放慢脚步,等待着骑兵到了身边后,问其中一个骑兵:“你叫什么,你们 是谁派来的?”年轻的骑兵回答:“我叫恰斤哈,是速不台大将军派我们跟随监国 公主,专门保护你的安全的。” 监国公主感到心里暖洋洋的,看不出外表冷峻的速不台,心很细致,他是怕她 单独回大本营,路上遇上匪盗不安全,就派了一小队骑兵保护她。监国公主说: “那好吧,你们从此就作为我的护卫。这样的话,你们将不能去前线作战了。” 恰斤哈说:“报告监国公主,我们安全把你送回到大本营后,将追赶大部队, 你的防护任务,还是请从近卫军团里挑选吧。”阿刺海别说:“怎么,难道你们不 想比一般作战部队拥有特别的优待条件吗?在大本营里当我的护卫,能享受很优厚 的待遇,再也不用骑在马上颠簸转战、风餐露宿甚至是流血牺牲了。” 恰斤哈说:“我们已经过惯了军营的生活,即使是流血牺牲,也是我们的职责。 还是请你准许我们到了大本营后,返回部队吧。”阿刺海别心里为拥有这样的战士 而自豪,她点头说:“放心吧,我刚才的一番话是试探你们的。我作为监国公主, 早把生命置之度外了,尽管我不需要卫兵保卫我,可是我还是被你们朴实的精神所 感动。” 察合台带领近卫军团返回大本营时,心里很郁闷。他不解,一个黄毛丫头为何 得到父亲的特殊信任,竟然被任命为监国公主,这对他来说,简直是无法忍受。自 己作为战将跟随父亲转战南北,出生入死,父亲反而对自己如此轻视,让窝阔台当 继承人不说,在国家的权力真空的时候,还不忘记授权给阿刺海别,真让人想不通。 他越想越觉得憋气。当传令兵前来汇报说,监国公主命令他即刻抽调一万五千 名士兵,归速不台大将军指挥时,他就心里不舒服。想到自己掌握着近卫军团几万 人马,竟然要对自己的妹妹俯首帖耳,还要分出一部分兵力来,他简直难以接受这 个现实,心态彻底失衡了。 一个念头顿时涌上心头:何不乘机干掉她?大本营只有木合黎这样的光杆老国 王,倒也好对付,自己来个挟天下以令诸侯。具体说就是将父亲的真身抢夺过来, 趁许多人还不知道成吉思汗驾崩的时候,假借大汗的名义,发号施令,成为帝国实 际的掌权人。 这个想法刚在头脑里形成,他就迫不及待地要实施了。他这人有一个最大的特 点,就是有了想法,不再权衡再三,就要付诸于实施。他唤来自己心腹——近卫军 团的副帅阿不秃儿,让他领兵一千人,折返回去,任务就是一个:铲除监国公主。 他想阿刺海别途中不会留出护卫部队,即使有也很少。他知道妹妹的性格。 阿不秃儿也是萨满出身,他对阿刺海别也是怀有仇恨的。正是因为她的存在, 察合台的权力被大大地限制住了,仅限于保护大本营,而针对他,阿刺海别曾经多 次提醒察合台,不能让一个萨满担任军职。 另外,在撵谷,他亲眼看见窝阔台的萨满当场被阿刺海别一箭毙命。这让他对 这个监国公主既心存恐惧,又满腔愤恨,恨不得将这个掌权的女人万箭穿心才解气。 现在,他接受察合台的命令,让他率领一队人马,亲自去要阿刺海别的命,他 感到由衷的兴奋。他认真挑选了一千名力大无比的骑士,他们都是优秀的弓箭手, 人人都具有百步穿杨的本领。他要实现自己的恶毒报复计划:一定要把那个恶魔般 的女人千箭穿心。 当他带领着讨伐队伍与阿刺海别的护卫部队相遇的时候,阿不秃儿还是感到一 丝的恐慌。说实话,他看到阿刺海别时,还是心惊胆战的,另外再看到她的周围还 簇拥着一队精悍的卫队,他更加惊慌了。但是他转眼间就恢复了镇定,他想到自己 手里的兵力远远大于对方十倍,完全可以以绝对优势轻取对方的首级。阿不秃儿命 令弓箭手准备放箭的时候,阿刺海别的卫兵也觉察到对方的企图,连忙摆出作战姿 态,并将阿刺海别严密保护好。双方都在渐渐逼近。阿不秃儿的弓箭手眼看着对方 快要进入有效射程了,他们只要听到命令,手里的箭就会像雨点一样射出来,到时 候对方一定是人仰马翻,血流成河。 阿刺海别没有表现出一丝惊慌的神色,她眼尖,发现对方领兵的是察合台的副 帅阿不秃儿,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一方面命令恰斤哈指挥卫兵做好战斗的准 备,一方面却高声地大喊道:“你是阿不秃儿副帅吗?你是察合台派来迎接我的, 对吗?” 阿不秃儿正准备发令射箭时,听到阿刺海别这样说,心头一喜,呀,她还蒙在 鼓里,不知道她的死期来临呢。他顿时改变了主意,他心想:与其将对方杀死,不 如蒙蔽对方,让阿刺海别乖乖地就范,还避免流血,说不定自己还能够占个便宜, 尝尝面前蒙古最有权势的女人的滋味,那才好呢。想到这儿,他下命令不准射箭。 阿刺海别见对方没有进攻,感觉到自己的计策起了作用,看来得继续使用迷魂 药,诱使对方上钩。想到这里,她继续笑着说道:“哎呀,原来是阿不秃儿呀,我 很高兴见到你。在这个茫茫的草原上,我真巴不得有个知心的人与我同行呢。你知 道吗?在所有蒙古帝国里的萨满,我最崇拜最喜欢的就是你了。难道你不知道吗?” 阿不秃儿是个给竿儿顺势往上爬的主儿,听了监国公主如此一说,心里痒痒了。 他想:嘿,有门,看来这个女人是对我有意思了。幸亏我刚才没有下命令,不然她 就见阎王了,如果真那样的话,多么可惜呀,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自己不能 享受,那太可惜了。 他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说:“我最尊敬的监国公主,我的确是被察合台派来 的。实际上,是我担心你的安全,建议让察合台派我来,特意迎接你归来的。你大 概不知道吧,在帝国有美女无数,可是最让我动心的就要算你呢!” 阿刺海别说:“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呢?我要是知道你有这份心思的话,我就 让你代替察合台,当近卫军团的主帅呢。”阿不秃儿一听,高兴得嘴都合不上了。 他说:“你知道吗?成吉思汗在世的时候,多么信任我们这些萨满呀。看来你也继 承了这样的品行,无比信任像我这样的萨满,我完全拥护你。” 阿刺海别强忍着心头的厌恶,对他说:“好吧,你就与我一起回到大本营吧, 到时候,我会考虑让你接替察合台的。能够有机会共同享受王室快乐的生活了,你 难道不想过那样的贵族生活吗?”阿不秃儿都笑起来了:“我的宝贝,我的大美人, 怎么不想,我现在都梦想着过那样的生活呢。” 阿刺海别说:“那你就忍一下吧,我们没有多少路要走了,很快就会到达大本 营的。”阿不秃儿命令队伍:“你们要保护好我们的监国公主,不要有一点闪失, 懂吗?”他说完就与阿刺海别并肩齐驱,但是他却不知道,阿刺海别早就握剑在手, 只等他靠近自己就动手。 阿不秃儿靠近了监国公主,悄声地对她说道:“我听说野合的豹子最痛快。我 们不如效仿一下这种动物,肯定是其妙无比,你看如何?”监国公主不露声色,回 答道:“是呀,我也欣赏猎豹的野性和突然的爆发力呢,比如像现在这样……” 她的话音未落,手里的剑就刺进了他的肋骨里,他两眼一瞪,刚来得及说一句 话:“你……好狠心……”阿刺海别看见他痛苦地挣扎了两下,就颓然倒在马下, 白眼一翻就咽气了。近卫骑兵见到这样的情形,个个都惊呆了。阿刺海别的卫兵们 簇拥着她,刀剑指向近卫骑兵的弓箭手们。 阿刺海别对近卫骑兵说:“你们都看见了,这个叛逆已被我杀掉了。我不想对 自己的同胞下手,我相信你们都是忠诚于帝国的。我是帝国的监国公主,希望你们 用行动捍卫帝国。你们听见了吗?” 近卫骑兵们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愿意为帝国效劳,誓死捍卫帝国,捍卫监 国公主。”阿刺海别立刻命令:“好吧,我们加快行军步伐,向大本营开进!”士 兵们整齐列队跟随着帝国之花,向着大本营前进了。在队伍的身后,是灵魂刚归西 天的阿不秃儿,他的脑袋已经被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