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秋庄稼收割罢,土地也犁耙过。小路两边的野草在疯着长。蛐蛐和别的虫子在 草丛中此起彼伏地相向和鸣。蚂蚱也来凑热闹,成群地在草丛中蹦跳,飞翔…… 秋阳不能给人温柔的感觉,还是相当猛烈,辣人。鹿鸣镇的刘冬霞快生了,大 腹便便,穿了一双拖鞋,在和人们的说笑声中走过田间小路,走过软绵绵的土地, 到了自己家的地头。地头一棵泡桐树,她站在树下向西望去,前面是条干涸的河, 对岸是一条公路,顺着公路下个坡,穿过河坡,就到了鹿鸣镇村里。 刘冬霞又倚在泡桐树上,向河对岸眺望。 收了秋之后刘冬霞心里一天比一天烦乱。起初是在家里,在家里什么活也干不 下去,就去地里。在别人看来刘冬霞好像是关心地里的活,地里还有什么?玉米已 经收到家,挂在了架子上,地也犁耙过。“去地里?”对于别人的问话她只是浅浅 地一笑,“到地里看看!”这只是很随便、礼节性的回答。有人就笑嘻嘻地说: “快了呀!”她知道这是善意的话,就又一次微笑,没有说话,算做回答。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去地里的真正原因,她是关心她男人张新青啊。张新青收罢 秋之后去四川贩橘子,说好一周之内准定回来。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咋还不回 来呢! 刘冬霞的心事没有人能知道,也不能对别人说啊,别人要笑话她的:咋,男人 才出去就想了啊? 刘冬霞这些日子是天天来这里眺望,多么希望男人能在她的期盼中出现在前方 的地平线上!可是,一切都是白费。“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肠 断白萍洲。”刘冬霞没有断肠,心里却升起千般万般的懊恼和怨恨。刘冬霞这些日 子就要生产,男人咋能不在身边呢!男人可是自己的依靠,是自己的主心骨啊! 刘冬霞有一个儿子叫张应超,八岁了。现在她又怀孕了。张新青临走的前几天 他们去医院检查过,是个女孩。医生说快该生了,要多注意些。 传来了脚步声。刘冬霞转过身,发现是本村的李朝杰。他们年龄相当,但李朝 杰家辈分高,张新青该叫李朝杰爷,刘冬霞就跟着叫爷。李朝杰看到了刘冬霞高高 的肚子,天热,一件上衣遮得也不是太严实。刘冬霞下意识地拉拉衣服想盖着,还 是没能盖严实。 李朝杰媳妇叫杨梦婷,他们两口儿卖小孩衣服。霉鸣镇有集有会,他们逢集逢 会时支个摊儿,周围村子有会时他们也去赶会,在村里也算得上是富裕户。杨梦婷 经常去广州进货,前几天又去广州了。这次去广州已经半个月了,一直没有回来。 村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杨梦婷是被人拐跑了。理由是她一个单身女人,又 长得漂亮,经常单身独马去进货,说不定早被人盯上了或者被暗害了也不一定。说 这话的人都是见多识广的人,还列举出在电视上报纸上听到看到的妇女被拐卖被暗 害的事例。说这种话的人立刻遭到了人们的反对。像杨梦婷那样的女人能被人拐跑? 那可是个人精啊!除非她把别人拐跑!说这话的人也站不住脚。又有人提出一种假 设,或许是和人私奔了吧!有人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杨梦婷是个有本事的人,她 男人李朝杰老实。一个有本事的女人和一个老实男人能过在一起吗?这些话也只是 街谈巷议、茶余饭后的闲话而已,议论过后就像酷暑天下了一阵毛毛雨,雨过地皮 干,什么作用也不起,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李朝杰不爱说话,这天他还是很有分寸地问:“到地里看看?” 刘冬霞话也不多,又有辈分上的差异,再说自己也是这样招摇的样子。她看看 脚下的地,口是心非地说:“快该耩麦了。” 李朝杰笑了,他笑刘冬霞不懂农村人种庄稼的道理。现在还不到耩麦的时候, 温度还比较高,要等到温度低些才能耩。接下来李朝杰讲了一统子关于种庄稼的道 理。刘冬霞心里就对李朝杰刮目相看了,这个平时不爱说话的人知道的还不少呢! 李朝杰说:“你是等新青的吧?天天来这里。” 刘冬霞被人说破了心事,脸上就有些不好意思,双颊微微红了红。难道李朝杰 早注意到自己了?她想起了杨梦婷,问有消息没有。李朝杰说还没有消息。李朝杰 怨恨杨梦婷,就说:“总该给家打个电话啊,家里人也不着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