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久别胜新婚,小两口折腾一番后,大奎问,想我了?喜枝不说话,又轻轻打了 大奎一个嘴巴。大奎说,你在梦里还想着我呢。喜枝说,我才不想你!大奎笑,你 张口就说死大奎,那时你还没醒,你要说别人,那就麻烦了。喜枝又打了大奎一个 嘴巴,你胡说! 静下来的喜枝,脸色也渐渐阴了下来。大奎问,咋了?喜枝不说话。大奎哄喜 枝说,我给你说个瞎话。喜枝说,不稀听。大奎说,好听。喜枝说,好听也不听, 你说说,你在城里干啥坏事啦?大奎说,没干啥呀。喜枝说,有人说你住上大房子 啦,又成家啦。大奎乐了,你听他们瞎说。你知道我回来干啥?我就是回来接你的。 喜枝眨一下眼问,接我干啥?大垒说,进城呀,去住大房子。喜枝来了精神,真的? 大奎说,当然真的。喜枝马上又说,你胡说,你不可能有房子。大奎嘿嘿笑, 说,去了你就知道了。你以为我在城里混了十几年白混了!喜枝认真地问,你真的 带我进城?大奎说,真的。去城里耍耍,是喜枝梦寐以求的。自从和大奎结婚后, 喜枝一直嚷嚷要和大奎进城打工,大奎嘴上说好好好,就是不见行动,总推托说, 没你可干的活,还说没有好住处。一来二去,喜枝怀孕了,哪也去不成了。等孩子 长大了,照顾孩子和老人又成了喜枝义不容辞的当家职责。后来喜枝明白了,大奎 压根就没想让她进城打工。左右邻居瞅瞅,正经家的媳妇真就没一个出去打工的。 她也明白了,鬼男人们都藏着心眼呢。 喜枝问,怎么想起来让我进城啦?大奎说,你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亏你,让你 去享受两天。喜枝问,不是活干不过来让我去帮忙出力吧?大奎说,家里的活你少 干了么?出去歇歇,咱乡下女人亏大了。喜枝努力想找一下感动的感觉,没找到。 她试探地又问,我去了,孩子怎么办?爹妈怎么办?大奎说,也不让你长住,孩子 先让我妈管两天。喜枝似乎信了,上去就亲了大奎一口。大奎眉飞色舞起来,说, 我要让你住一回天堂!喜枝心又凉了,这不是说胡话吗?怎么扯天堂上去了?喜枝 突然没了兴趣,知道大奎在哄她玩,不理大奎了。大奎把喜枝的身子翻过来,认真 地说,后天你跟我走就是了。 喜枝真的要跟大奎进城了。大奎给喜枝换上他从城里买来的衣服和裙子,样式 很耐看。再看大奎,哪有乡下人的模样,手里掐个小皮包,上身穿一件叫T 恤的衣 服,下身穿一条挺直的筒裤。大奎告诉喜枝,这裤子二百多块呢。喜枝不信,也不 反驳,自己的男人有模有样也挺展样。离开村子的时候,大奎先打了一个电话,半 小时后,一辆镇里的出租车开来了,这在大荒沟可是讲排场的。喜枝说,花这钱干 啥?大奎说,咱俩这套衣服,走这破土道,走到镇里还有模样呀。喜枝想想也是。 大奎和司机挺熟,原来大奎前天晚上就是由他开车从镇上给送来家的。 喜枝和大奎坐出租车到了镇上,又坐长途客车到县城,接着就坐上了火车,第 二天早上便来到大奎打工的城市。大奎没容喜枝多看几眼城里的大街,叫了一辆出 租车,直接来到一个叫绿水家园的小区。 绿水家园像座小城,有一个高高大大的门,门口有两个保安把守。门柱子又粗 又圆又亮,喜枝想了半天,才想起有点像电视里人民大会堂的门柱子。我们住这里? 喜枝怯怯地问。大奎说,你别像没见过世面的样。走到大门口,保安向大奎敬了一 个礼。别人刷卡走铁棍转动的小门,保安却把走小汽车的栏杆门抬了起来。大奎对 保安说,领你嫂子来验收了。说完,扔了一盒烟给保安。 喜枝听明白了验收两个字,心就毛了起来,喜悦占了上风,大奎真有自己的房 子啦?大奎把喜枝领到一栋三层小楼前,问,你愿住高楼,还是愿住这些矮楼?喜 枝想了想说,高的呗。大奎说,傻冒,后面那二十几层的高楼在这个小区都是平民 住的,这几排小矮楼才是高档人住的。走,进去你就知道了。走上三楼,大奎用钥 匙打开房门,说了一句到家了。喜枝傻呆了,这怎么是家呢?这真的是天堂呀。大 奎说,进呀!喜枝问,大奎,你耍什么鬼,这是哪儿?我不进!大奎说,这是哪儿? 这是我们的家!喜枝晃晃头,这不是我们的家。大奎从后面推了喜枝一把,说,你 就进去吧你! 这是一套还散发着油漆味的四室两厅两卫的房子。暗红色地板上,摆着大小不 一的家具,大厅里的大沙发,像开花的大面包,头顶还有五彩的大吊灯。喜枝胆虚 虚地向房子的深处伸出脖子,厨房里的东西全是不锈钢的,亮光闪闪;卫生间有一 个大大的浴缸,周圈全是大镜子;三个房间放着三张高背大床,另一个房间有一个 大写字台和大书柜。于是她断定,这不可能是自己的家。永远都不可能。她想象不 出这里会是谁的家。地主老财住不起,住得起的只有电影里的资本家。不过从厨房 里的一个小马勺、一个小蒸锅和房间里大床上的一套她熟悉的破旧被褥看,大奎真 的住在这里。你就住在这?喜枝惊惶惶地问。大奎说,是呀。喜枝说,你骗我。大 奎很神气地说,我们今天就住这。从今天起,我领你去市场,认认路,以后做饭伺 候我,和城里人一样,吃完饭,咱也逛街,要给小区里的人看看,我们就是房主。 喜枝说,我不信我们能住这样的房子。大奎说,不信我也住了,都住了三个月了。 说着,大奎把呆傻傻的喜枝揽在怀里,翻倒在大沙发上,动手掀喜枝的裙子,喜枝 死死把住裤衩,不让大奎往下扒,说,不行,这地方不行,太亮了!其实不是太亮 了,而是喜枝心里没谱,这大的房子,不知从哪个门会冒出一个陌生人来。所以她 坚决不从。大奎遂放弃,说,好,晚上再,晚上再,晚上我要让你好好享受享受, 咱俩一起洗个澡,那个大镜子,嘿嘿。喜枝冷静地说,我不和你一起洗澡,我不住, 我怕,这房子不可能是我们的。你说,你怎么会住在这里?大奎叹口气说,我告诉 你吧,这房子的确不是我们的,房主欠我的工钱,说让我住半年顶工钱,不好好住, 我们就亏了。喜枝不信,问,他欠你多少钱?大奎说,四千。喜枝说,这大房子, 欠四千还算欠呀?你胡说,你说瞎话。大奎说,好了,不说了,欠就是欠。我领你 下去吃饭,我领你逛街,我领你逛市场,晚上住上了,你就知道这是真的啦。 喜枝在忐忑不安中被大奎领下楼。邻居,保洁员,还有保安,都热情地和大奎 打招呼。进了小区外的一家饭店,连服务员都和大奎很熟,一口一个奎哥,问今天 吃点什么。喜枝的心情又骤然间起了变化,一个大胆的推测油然而生。她想大奎说 了假话,大奎可能真的发财了,真的给自己买了这样一套房子,自己真的可以进城 了。喜枝试探性地问,你让我住多长时间?大奎说,愿意住,就住一个月。喜枝问, 我走了谁住?大奎想想说,你走了,我自己住。喜枝拿出不高兴的样子说,这大房 子,自己住不可惜呀?大奎明白喜枝的意思,说,我再找一个女人来住。喜枝上去 就给大奎一拳,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