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公安局会议室内,高勇双眉紧锁。上级市局局长和市委书记的电话让他感到心 里沉甸甸的,两个电话一个语气:“案情重大,马上要过小年了,老百姓反应强烈, 立即破案,让人民群众过个放心年!”领导话里的含义他听得出,就是不说,他也 不会忘记一个公安局长的责任和良心。改革开放,市场经济空前繁荣,同时犯罪率 也呈上升趋势,老百姓的骂娘声像一瓢瓢滚烫的油,浇在这位老公安战士的心头。 平心而论,他也有苦衷,警力不足,装备落后,经费短缺……可他无处诉说。他是 这个单位的党政一把手,跟下属说会影响队伍的士气,跟上级说上级也有难处,一 句话,没钱,说了也白说,白说不如不说,连发泄也要等到夜深人静只有自己的时 候。 远处车站的大钟打了九响。一声报告,他等的人到了。 “1 ·22”大案组长、刑警队长高振武带领侦察员张伟健、赵丽、霍君走了进 来。 高队长屁股一挨板凳马上打开文件包准备汇报,高勇拦住了他说:“不忙,不 忙,”随手把身前桌上的四碗已经泡了好一会的方便面一一推到四位下属的面前, “我知道你们准没吃,来,吃了再说。” 四个人被局长的“小意思”感动了,女刑警赵丽眼窝发热差点儿流下热泪,十 六小时水米未进,马不停蹄的饥渴苦累随着方便面热腾腾的蒸气一齐飞上了天空, 一肚子牢骚怨气也化为了乌有。 “得,为人民服务无怨无悔,吃也不白吃,峥嵘岁月还得咱去显风流。”霍君 迫不及待地动起了筷子。 “别忙,我知道你们都饿了,先给大家垫巴垫巴,等汇报完了再吃夜宵,食堂 的师傅们正等着你们回来呢。” 面条吃完了,高振武抹了一把嘴巴开始汇报:“据查,男尸李昆,死前是我市 油厂宏远公司经理,另两具女尸一个是其妻魏淑萍,家庭妇女,无职业。另一个是 他们的女儿十五中三年三班学生李冬梅。罪犯用匕首刺死三人后浇上柴油焚尸灭迹, 现场破坏严重,除了三具尸体和一把匕首外,其他均在焚尸时被大火掩盖。现场侦 察完毕后,我们立即分头行动,同时控制了市内交通,下面请各组将情况汇报一下。” 一组女刑警赵丽说:“我今天是磨破了嘴,也白跑断了腿。李昆一家人缘极好, 与邻里之间连小仇小恨也没有,左邻右舍皆良民,用301 号张老太太的话说,这楼 里连个偷针的人你也找不着,22日夜,301 、302 两家都在睡大觉,被烟熏醒前没 听到一点动静,其余各户更是一概不知。” “女同志就是没用。”霍君和赵丽斗口。 “你有用,又捞到什么了。”赵丽反唇相讥。 “我吗……”半天不见下文。 高振武瞪了他一眼:“拿糖做醋,不累是不,南大桥撞车了,你去处理一下。” “别,别,其实我也是徒劳往返。李冬梅绝不是个坏小孩,目前为止还……” 霍君急了。 “霍大能耐,你的能耐呢?”赵丽终于有了报复的机会。 “他全身的能耐加一块,也就是吹牛还算拿得出手。”张伟健点着一支烟,一 副稳坐钓鱼台相。 “哎,别小看人,我是说目前还没有,不过我正在做进一步调查。现在的女学 生表面上有活泼和文静之别。注意,我说的是表面。据可靠情报,目前中学生早恋 现象较为普遍,表面上不露痕迹,暗地里却死去活来,李冬梅很可能……”。 赵丽拦住了他的话:“两个男孩同时爱上了她,一个是她的同桌,一个是某饭 店小老板。小女孩不谙世故被老板所骗坠入情网。因爱生恨,在一个漆黑的夜晚, 同桌小男孩举起了明晃晃的匕首……”。 “有这种可能,不过也可能出现另一种情节。”霍君以为找到了知音,兴趣大 增。 “得了吧,离你那推理小说远点吧。”赵丽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说。 “行了,”高振武说,“你们俩别到一块就吵了,我今天也是出师不利,现场 留下的凶器,这种刀全市十几家商场都有,但近一周一把也没卖出去,几个个体户 也没卖出去过,真是巧了。伟健谈谈你的情况吧。”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张伟健的身上。张伟健用手轻轻地一下下弹着烟灰,一 副不慌不忙的样子简直快把赵丽急疯了,她尽乎哀求道:“快点吧,急死人了。” 张伟健摁灭了烟头,一字一句地说:“据我判断,可能是谋财害命。上午九点 我在宏达公司和人民银行了解到:昨天宏达公司经理李昆、财务出纳王大安、业务 员陆瑶瑶在银行取走六万元现金做路费,准备去三江购大豆。据查,这次取款很秘 密,只有李、王、陆三人知道,他们准备乘明天七时的火车出发,票已买好。” 高勇眼睛一亮:“这是一条重要线索,马上找到其余的人。”四位虎将齐刷刷 地站在了局长面前,聆听局长布置战斗。高勇接着说:“上级对这个案子非常重视, 我们要力争在春节前结案,给人民群众一个交代,否则我们对不起这身警服和头上 的国徽。” “是!”四个人立正齐声答道。 “同志们就放手干吧,车、枪、人和钱,尽我所能全力保障你们,不过有言在 先,破不了案我可不饶你们噢。” “请局长放心,我们坚决完成任务!”高振武信誓旦旦。 送走了局长,大家换了便装立即按高振武的布置分头行动。 高振武和赵丽一组驱车直奔陆瑶瑶家。 开门的是陆瑶瑶的丈夫秦淮,一位憨厚的中学老师。 “我们是陆瑶瑶的同事,有事找她帮忙,她在吗?”高振武问。 “不在,昨天下午就走了。”秦淮的语气明显有不欢迎的成分。 “去哪里了?” “她给我打电话说是和经理他们去三江出差,半个月才能回来。你们进屋坐吧?” 嘴上这么说但表情上并没有请的意思。 高振武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想进屋看个究竟,于是说:“这天儿真冷,小 赵,要不我们进去暖和一会再走?” 赵丽会意地点了点头,三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屋。 室内,陆瑶瑶三岁的女儿在床上已经睡着。床头放着一大堆小女孩的换洗衣服, 显然是陆瑶瑶为女儿准备的。 高振武的大脑飞快地运作:“走了,是逃还是……”想到这里忙对小赵说: “我们走吧。”小赵也想到了这点立即答道:“好。” “暖和一会吧,瑶瑶不在也没有什么。” “不了,我们还有点急事。” 秦淮想这两个人怎么这么怪,说暖和一会又突然要走。且不说秦淮在门口发呆, 单说高队长二人驱车快速赶到局里,一进门就看到先回来的张伟健和霍君。 “王大安找到了吗?”高振武进门就问。 “他老婆说他压根就没回家。”霍君泄气地说。 “怎么他也失踪了?”赵丽惊讶道。 “什么,陆瑶瑶也没了?怎么样,打我的话来了吧?现在可以初步证明我的推 理正确。”霍君一下子来了精神。 “你又什么推理?”高振武问。 “谋财害命呗,很可能的情节是陆瑶瑶与王大安关系暧昧,而李昆又掌握他们 的秘密,他们就联合干掉李昆,劫得六万元钱想远走高飞。我看应马上报局里发通 缉令。”霍君说。 “一切结论还是等找到两个人后再下吧!”高振武冷冷地说。 “我的队长大人,还等啊,早飞得无踪无影了。”霍君着急了。 高振武没理霍君,冷静地吩咐道:“你马上通知火车站、汽车站,赵丽通知巡 警队、治安科,伟健通知各单位保卫部门请他们密切注视二人的行踪,遇有情况马 上跟我们联系,然后大家分头去找,注意保持联络。” 高振武和赵丽找遍了河南街、长安街的大大小小酒店、旅馆、歌舞厅,依然一 无所获。赵丽累得实在动不了了,哀求说:“队长,休息一会再找吧?” “行,咱俩吃碗面条吧,我请客。” “多大显示,咱局的头请客最抠门,都拿面条来蒙人,不过也是,干咱这行的 也就能请得起面条。” 两人走进了“欣欣小吃部”,老板娘一听就要两碗面条,满脸盛开的月季花一 下子凋谢了,一拧身进里面去了。 他们选取一靠墙的桌子刚坐下,对讲机响了:“01,01,我是09,王大安已经 找到了,请回答。”高振武答:“我是01,知道了,我们马上就赶回去。”他转身 冲赵丽歉意一笑:“对不起了,先回府,这顿饭先记账,下次我加倍补还。” 赵丽说:“走吧,革命工作第一。”二人起身刚要出门,老板娘从里面追了出 来:“二位这就走吗?”高振武说:“有急事,不吃了,还有事吗?”老板娘一脸 的阶级斗争:“倒没什么大事,不过,要走也得付钱,包赔损失呀。”赵丽连累带 饿本来就有气,听到这里没好气地说:“不还没煮吗?包什么损失?” “没煮倒是真的,但面条包装纸已打开了,我卖谁去呀?这儿的规矩是不吃也 得给钱,你们说是吧?”不知何时老板娘身后多了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其中一人 霸道地伸出手:“识相点。” 赵丽厉声斥道:“流氓。” 另一个男人骂道:“小娘们儿,敬酒不吃,找面啊!”不由分说举拳向赵丽打 来。赵丽不慌不忙接住他的手腕,一个反手擒拿将那人摔倒地上疼得直叫娘,另一 个刚上来助战,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已成了高振武的垫脚之石。老板娘一看情形知道 不妙忙上来赔笑脸:“二位大人不记小人过,低头不见抬头见,抬抬手饶了我们吧。” 高振武、赵丽也没有心思跟他们纠缠,训斥道:“以后做买卖心放正点,再耍 流氓欺负人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三人千恩万谢直到二人消失在夜色之中。 高振武、赵丽一进门,值班干警就把他们引进关王大安的房间,介绍说:“治 安队今晚抓赌时逮住的,知道我们急着要,立马就送过来了。”这时霍君和张伟健 也赶了回来。 霍君抢先发问:“你昨天从银行取出钱后都去过哪里?” 王大安的头始终没抬起来,见问哆哆嗦嗦地说:“与经理和小陆分手后就被刘 三儿叫去玩了。” “你身上的钱呢?” “我有罪,我有罪,我把公款全输光了……” 霍君一拍桌子:“你个败类,胆大包天了,竟敢拿公款赌博。” 高振武见霍君急了,忙挥挥手止住他,问道:“我问你,你昨天晚上一直都和 他们在一起没离开过吗?” “没有,真的没有,我们谁也没离开过屋,刘三儿他们几个都可以给我作证。” 高振武见问不出什么了就说:“好了,我们会核实的,你用公款去赌博违反了 治安条例和有关法规,我们要对你进行拘留审查,把他带下去。” 经进一步核实,王大安确实一直没离开过麻将桌,不具备作案的条件。 现在唯一的线索就剩陆瑶瑶了。 陆瑶瑶你在哪里呢? 据王大安讲,他也不知道陆的去向,他们三人各带二万元现金,约好明天早晨 7 点在车站检票口聚齐…… 奔波了一天一夜,困倦、劳累,一起向干警们袭来,但他们不能就此睡下,他 们要连夜布控。第二天七点钟,当陆瑶瑶躲躲闪闪地出现在检票口时,早已守候在 这里的干警们一拥而上。 她被带进了刑警队。 询问的结果令干警们再度失望了。 陆瑶瑶两年前与某单位姜峰产生了婚外情,一直来往不断,情爱日深,双方都 需要对方,又不能离婚,只好找机会瞒天过海暗渡陈仓。不久前姜妻去云南出差, 二人更是如鱼得水。单位决定陆瑶瑶出差,二人又认为是天赐良机,于是陆瑶瑶骗 丈夫说21日下午出差走,暗地里却与情人过了两天所谓真正幸福的“夫妻”生活, 由于这种关系从来是见不得大天的,这两天陆瑶瑶真正是大门未出二门不进,不但 公安人员找不到,就连在全市吵得沸沸扬扬的李昆被杀一事她也一点不知道,直到 今天早晨才乘着黎明前的黑暗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情人。 调查姜峰证实,陆并没说谎。婚外情的是是非非干警们无暇顾及,但图财害命 这条线全部断了,高振武的嘴角立时起了一排黄亮亮的大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