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刑警队副队长钱国梁失踪了,公安局长善宝刚做了一点表面文章,轻描淡写地 派两名刑警前往看守所,在调查谷峰三人痴哑事件的同时,兼顾钱国梁失踪一案。 接受任务的两名刑警有些茫然,因为局长没有明确态度,究竟是尽早破获好还是变 成悬案好,他们闹不清,闹不清这个问题,往往会徒劳。近些年,柳城公安局常出 现徒劳的案子和徒劳的刑警,该表彰的挨批评,该惩处的受表扬,该提升的给调走, 该降职的给提升……诸如此类是非颠倒的事屡屡发生,故而,接受这个案子的两名 刑警感到棘手,于是他们决定,既不积极破案,又不等闲视之,天天出去,天天没 结果,试探着行事,这样可以万无一失。 黑丫头却因钱国梁的失踪而紧张起来——钱国梁既是重要的人证,又是当事人, 他的失踪,等于失去了重大线索链。于是这天夜晚,黑丫头悄悄潜入看守所,与谷 峰接头。黑丫头说:“眼下的重要问题是推断出钱国梁可能逃匿的若干地方,分别 派人缉拿,一旦错过良机,那我们就失去一个重要证据。” “是啊。”谷峰眯缝两眼自言自语道,“这家伙会藏到哪呢?”他拍着脑袋想 了一会,接着说,“按常规,该首先排除他经常出没但又容易暴露的地方,最大限 度地缩小范围,由此找出最隐秘最不易察觉的地方,这往往是他最可能藏身的地方。” “也未必。”黑丫头摇头说,“你只推断了一半,属于逻辑思维的一半,还有 反逻辑思维的一半你没作推断。” 谷峰说:“你的意思是……” 黑丫头说:“如果钱国梁不像你这么想,找最隐蔽的地方藏身,而是悖逆逻辑 藏身,那他会藏在哪儿?” 谷峰噌地站起来,说:“你是说他会藏在最易暴露又最易被人忽略的地方?” 黑丫头诡秘地说:“福尔摩斯经常这么推理,咱们也不妨试一下,先近后远, 先易后难,你以为如何?” “好,”谷峰说,“就按你说的办,我这就秘密布置……” “喂喂,”黑丫头拦住谷峰,“我还没拿出方案,你咋布置?” 谷峰说,“先近后远,先易后难,不就是方案吗?” 黑丫头说:“那近的方位是哪儿,易的方位又是哪儿,确定了吗?” 谷峰说:“现在你是我的头,当然该你确定。” 黑丫头急了:“我连钱国梁的家在哪儿都不知道,让我怎么确定?” 谷峰扑哧一下笑了,说:“这下你可掉链子喽。” “我咋掉链子了?”黑丫头问。 谷峰不无嘲讽地说:“钱国梁能藏在家吗?藏在家还叫逃匿吗?” 黑丫头说:“看来,你这个刑警队长该洗洗脑了。” “什么意思?”谷峰问。 黑丫头说:“逃匿的解剖学认为,藏在家里是一种智慧的逃匿。” 谷峰有些尴尬:“除非藏匿者不露面。” 黑丫头说:“倘若藏匿者像你我那样化装成老头老太婆,或者整了容,那会怎 样?” 谷峰不做声了。 “喂?”黑丫头拍了谷峰一下,“又装哑巴啦?” 谷峰服气地说:“在你面前装哑巴也许比说话更体面。” 黑丫头说:“那你也得让我知道钱国梁的家以及他经常出没的地方在哪儿呀?” “是!”谷峰立正敬礼,然后像背三字经,连珠炮地说,“钱国梁的家在公安 小区四号楼三单元102 室他经常出没的地方是郊外二丫歌厅二丫是歌厅老板钱国梁 是歌厅护身符据群众反映钱国梁常在那里过夜报告完毕!” “好,”黑丫头说,“明天咱俩化完装去他家,其他地方派人二十四小时监控。” 谷峰说:“看来,办完这个案子,我真得隐退江湖了,不然,我的饭碗非被你 砸得稀巴烂不可……” 晚上,黑丫头和谷峰扮成小区保安,在钱国梁的楼层附近秘密监控。 黑丫头忽然发现,这所楼的结构和她住的文苑小区非常相像,一层楼的业主都 有地下室,于是她突发奇想,待到入夜,以地下室为目标,对钱国梁的老婆敲山震 虎,或许能发现蛛丝马迹。于是夜间十点左右,她和谷峰悄悄来到钱国梁的家门口, 敲开门后,跟钱国梁的老婆说:“我们是小区保安,刚才接到通知,公安监控的一 个盗贼溜进你们这所楼,我们推断,这个盗贼很可能藏身某家的地下室,请您配合 我们的工作,把您的地下室打开,我们查一下。” 钱国梁的老婆说,“你们不会搞错吧?这儿可是公安局的住宅楼,再胆大的盗 贼也不敢到这儿藏身呀!我看你们还是到别处去查吧。”说完就要关门。 “等等。”谷峰拦道,“您是刑警队的家属,该支持我们的工作。按理说,咱 们都是一家人,您就行个方便,让我们看一下,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哪怕是走过场, 也得走一遍不是。” “你们咋这么黏糊啊?”钱国梁的老婆不耐烦了,脸拉得老长,“再这么黏糊 我可报警了。” 谷峰依然笑着说:“这样吧,我们不打扰您,您也别报警,您把您的老公请出 来,他是刑警队的,让他带领我们查,这样总可以吧?” “我老公出差了,”钱国梁的老婆满脸的愠怒,“我可跟你们说,家里就我一 个人,你们说你们是保安,谁知道你们是干啥的?再这么闹下去,别怪我喊人,就 说你们私闯民宅,看你们咋收场……” 尽管钱国梁的老婆很刁钻,但她的眼神告诉黑丫头和谷峰,钱国梁很可能就藏 在附近,黑丫头决定,即刻搜查地下室。于是对钱国梁的老婆说,“看来你真不想 和我们合作,那就对不起了。”黑丫头掏出庞少东的授权令,让钱国梁的老婆看了 看,然后说,“现在决定,强行搜查你家地下室,你必须配合,否则,你要承担法 律责任。” “搜就搜,”钱国梁的老婆突然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回屋取出钥匙,打开 地下室说,“你们搜吧,要是搜不出来,那得说道说道。” 黑丫头和谷峰跨进地下室,犄角旮旯搜个遍,也没见个人影,正想询问钱国梁 的老婆,转身一看,钱国梁的老婆不声不响地往回走去,黑丫头顿悟,立即让谷峰 出去守住窗口,自己抢在钱国梁的老婆之前闯进房间,想不到,卧室的双人床上居 然躺着个男人。 黑丫头走到床前问:“你是什么人?” 男人说:“我是她的情人,可以吗?” 黑丫头说:“这个我不干预,但你得跟我们走一趟,录下口供,这是规矩。” 男人说:“你们搜的是盗贼,又不是情人,凭啥录我的口供?” 黑丫头说:“现在你我包括你的情人,谁都无法确认你是不是盗贼,只有录完 口供才能确认。对不起,你必须跟我们走。” 男人说:“我要不跟你们走呢?”黑丫头说:“你觉得这可能吗?” 男人嗖地从枕下掏出手枪,对准黑丫头的脑袋,说:“你们快点离开这儿,否 则我就打死你。” 黑丫头笑了笑说:“你不敢开枪,枪一响,我倒下了,你也完蛋了。重要的是, 你的情人会因窝藏罪被关进大牢,你觉得这么做值吗?” “少废话。”男人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们再不撤,我真开枪啦!” “好吧,”黑丫头向窗外瞅了瞅,然后放大声音说,“那就开枪吧,哥们儿, 打准点儿。” 枪响了,但黑丫头没有倒下,子弹是从窗外飞进来的,击中点是那男人握枪的 手腕,枪从男人的手中落下来。 黑丫头拾起枪,在食指上绕了几下,然后冲那男人说:“钱国梁先生,你的把 戏该收场了。”黑丫头拽下男人的胡子和敷在脸上的面膜,果真露出钱国梁的本来 面目…… 钱国梁被带进看守所的监控室。 这是一次超常规的审讯,除了钱国梁,室内只有黑丫头和谷峰两人,审讯与被 审讯的方位没有区别,完全是对话格局。这是黑丫头的主意,谷峰从没这么干过。 钱国梁坐定后,黑丫头走到他面前,说:“在法律没给你定性之前,我还称你钱国 梁先生,你自己说说吧,最近都干了些什么?我指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钱国梁摇着头说:“我什么都没干,你们可以查嘛。” 黑丫头说,“什么都没干,为什么跟你老婆睡觉还要化装?” 钱国梁说:“我们经常这么整,干那事需要刺激,老婆见我变了一个模样,就 非常来劲,于是就把床上的功夫淋漓尽致地使出来,那感觉贼舒服。不信,你也试 试?” “你给我老实点!”谷峰踹了钱国梁一脚,喝道,“再胡说八道别说我收拾你。” 钱国梁剜了谷峰一眼,抵触道:“你违规,我会告你的。” 黑丫头示意谷峰坐下,仍笑着对钱国梁说:“就算你没胡说八道,那我问你, 这两天你干什么去了?” “你谁呀?”钱国梁生硬起来,“你有什么权力审我?” 黑丫头拿出庞少东书记的授权令,说:“你自己看看,我有没有权力审你?” 钱国梁不做声了。 黑丫头说:“既然你不想主动说,那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我问你,两天前的 下午,你去看守所干什么?” 钱国梁说:“提审大彪子、二愣子和谷峰,弄清几个疑点,不信你可以找他们 对质呀。” 黑丫头说:“可以呀,我这就把谷峰找来,你敢跟他直接对质吗?” 钱国梁说:“对就对,有啥了不起。” 黑丫头说:“这么说,只要找来谷峰核对清楚,你就服了?” “当然。”钱国梁满脸的肯定,“只要把谷峰找来,当面核对,我就心服口服, 但要核对不出来,就得把我放了。” “好吧。”黑丫头说,“那就给你一次机会,但我必须说明,就这一次机会。” 黑丫头冲谷峰递个眼色,谷峰即刻除掉脸上的造型化装,然后走到钱国梁跟前, 蔑视地笑了笑:“钱国梁,你的记性真糟糕,这么快就把前天下午毒害我们的事给 忘啦?” “你?”钱国梁惊恐地站起来,汗珠顿时从额头冒出来,他怎么也想不到,谷 峰居然一如既往。他不相信这是真的,甚至怀疑眼前的谷峰是假的,是找来的替身。 于是冷笑道:“你们玩儿的这套把戏太小儿科了,谁能证明他是关在看守所的那个 谷峰?” “我。”看守所的所长突然从休息室里走出来,冲钱国梁说,“还需要我出示 证据吗?” 钱国梁说:“谁又证明你和他们不是串通一气呢?” “钱国梁,”黑丫头刷地把脸撂下来,义正词严道,“我给你机会,你不知好 歹,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那好吧,我让你见见你的棺材。” 黑丫头的话音一落,看守所长立马打开早已备好的播放器,顷刻间,钱国梁投 毒经过及严重后果的实况录像再现钱国梁的眼前,他不得不低下脑袋,供认了自己 乃至善宝才等人的犯罪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