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猴子一跑到家,傻了!明明是院门锁着,怎么就开了? 大门开了缝,鸡已跑出了二三十只。跑出来的鸡,有了板兰娘的性格,根本不 把男主子看在眼里,眼神充满戏弄,跳起来不慌不忙,走起来摇晃着屁股不快不慢。 他忙乎了半天才把这群叛逆分子赶回院内。清点鸡数,猴子脸上的汗“哗”地下来 了。一数少三只,再数少四只。他不敢查了,锁上院门,出去找。他以自家为中心, 找了好几圈,也没有找到。 板兰娘到家时天都快黑了,是打着红色面包车回来的。满身的酒气,红彤彤的 脸,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大、剃着秃脑袋脑后还留一绺头发、乌黑的大眼睛的小男 孩。她身后还背着孩子穿的吃的一大包东西。 猴子正躺在炕上,心里七上八下地怕板兰娘回来数鸡,见她抱回来个孩子,就 “噌”地一声跟到地上,去接那孩子。 板兰娘向着孩子说,石头叫爸爸。那孩子嘴里喊着大八八,两只小手一伸扑过 去,照准猴子的鼻子就咬一口,咬得猴子直痒痒。他把小石头举起来,照着孩子的 小脸一顿乱亲。孩子被亲哭了,又扑回板兰娘的怀里。 板兰娘带着醉意,把奶子露出来让孩子吮。孩子不哭了。她对猴子说,一到罗 锅子家,这孩子就用乌溜溜的大眼睛盯住我,然后咧着小嘴向我笑,笑得口水流在 小衣服上一片。我心头一热,哭了,一把抱过去,亲他,这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儿。 老罗锅看我哭了,夸我是个心善的人,不会让孩子遭罪。我给老罗锅子扔下五百元 钱,人家不要,说不能拿孙子卖钱,只要孩子享福,死就闭上眼睛了。我当时给老 人家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随后就找葛乡长,找管民政的,给孩子办了收养手续。 板兰娘没提葛乡长招待喝酒的事,怕猴子生气。她给石头用开水冲了奶粉,两 口子逗着孩子“嘎嘎”笑着。夜空里,左邻右舍都听得真切。 早晨,板兰娘和猴子早早地起来,扫院子喂鸡。那孩子也乖,听到外面鸡叫人 笑的,光着小屁股,一颠一颠地出来挺着小鸡子饱饱地撒了泡尿。深秋的天,有些 寒了,孩子打了个冷颤。板兰娘忙跑过来把孩子塞到怀里,用两个大奶子温暖着。 石头尽情地摸着他这大妈妈丰满的奶子,用小牙咬着板兰娘的鼻子。板兰娘目光有 些湿润,把孩子抱得紧紧的。 猴子也怕孩子冻着,忙着回屋把板兰娘的大毛衣取来,给他们娘俩围上。村上 的夜晚,风都会传闲话,只这一夜,全村的爷们儿和娘们儿就知道,板兰娘昨天带 回了个儿子来。东院的花子婶、前院的二狗媳妇、三胖子妈、五柱的奶奶,又都头 不梳、脸不洗地来了,围着院墙“叽叽喳喳”像一群喜鹊似的,说笑不停。当说到 孩子有些残疾时,板兰娘又哭了。哭着哭着,她停了下来,眼睛瞅着鸡群好像又中 了邪。 她擦了把眼泪,把孩子用毛衣裹着,让猴子抱着。她在鸡群中来回逡巡着。她 突然炸雷般喊道:“猴子,我那芦花大公鸡呢?怎么又少了四只?” 院外的人,纷纷抻了脖子往院内鸡群里看,好像她们也知道有多少只鸡似的。 猴子大脑一片空白,哆嗦着抱着孩子。 板兰娘恢复了常态,接过孩子对众人说,我这鸡架封得这么严实,难道这狐狸 真是成仙了?她让猴子去外面转转找找。 猴子也想,这几只玩意能跑哪去呢?还是上村后的坡上坡下去看看,因为树丛 里有蚂蚱、蛐蛐、蝗虫什么的。不知不觉,他一路小跑到了后坡,找着找着,杂草 树荫中,真看到了芦花的鸡尾巴。他跑过去伸手一捡,只剩鸡翅膀、鸡尾的羽翎和 一些碎毛了。他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昨天怎么就没有锁门呢?要是这鸡给春 花吃不是更美吗!他沮丧了,抓起这些物什回家报告去了。 板兰娘很生气,但是她没有像以前那样丧失理智地发作。因为她是一村之治保 主任。狐狸村这么大,治安工作千头万绪,尤其是黑枪这个大案还没有破,上不能 辜负葛副乡长的厚望,下不能对不起狐狸村的百姓。一定要稳。 开会,还是开会。老成列席参加,喊上三个联防组长。会议是在老成家开的。 大家真觉得是个问题了,因为板兰娘家丢了八只鸡了。村上带毛的小鸡小鸭什么的, 自由散漫,满村乱走,没有一点纪律,但都知道回家。谁家还没丢过一只半只的呢? 都不当回事。但像板兰娘家这种丢法还是少有的。 这时郭大德子发言了,说,他家附近前一阵子,也都丢了鸡、狗和羊什么的, 但是,没丢那么多的鸡。板兰娘说咱们今天就讨论鸡和狐狸,不谈狗羊什么的。老 成说,你还是用你那玩艺给你姐夫老葛拨楞一个,问问他这狐狸能否打得。 板兰娘从裤兜子里掏出那大玩意,用粗手指头一顿拨,“滋滋”通了。“你好! 哪位?” “你好!姐夫,葛乡长,我是狐狸坡村的治保主任胡一珍。”“你好,小胡同 志,是关于枪的案子有眉目了吗?” “不是,是狐狸坡后林子,出现了狐狸,现在已经吃了百姓家十多只鸡,这狐 狸能打吧。” “瞎扯,从来没有听说过狐狸坡有狐狸。”那边手机“嘟嘟”地挂了。板兰娘 拿着手机愣住了。 老成笑了,对李二山说,你和板兰娘留下,大德子你们就先回去吧。 待那两人走后,老成对二山说,你人老实厚成,跟在板兰娘身后当个助手,下 次我和葛乡长说给你个治保副主任当当。他又对板兰娘说,你这傻子,乡长说没有, 就是默许可以杀了,还问个屁了。咱们三个就是这村的治保委员会成员,今天就定 了打狐狸的事,但得由你家猴子去做,他是下夹子、下套子,不管。费用百十来块 钱,先记上一起算。咱们都心知肚明你家猴子对这一行太熟了。枪案破了,也记猴 子一功。 板兰娘自然不能失了治保主任的威风,听老成讲完之后,她皱着眉头说:“杠 子爷死了线索断了,咱们怎么也得去杠子爷家亲自搜一搜。” 老成点头了。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向杠子爷家开去,一无结果后,各自讪讪地回家了。 板兰娘板着脸回家郑重地对猴子交代任务! 猴子越发烦恼了:“你官当得多大呀?怎么连家里人也布置起任务了。” 板兰娘脸上突然有了笑容,说:“村里可以出百十来块的买器具钱。另外,枪 案破了有你的奖励。”她又补充道,“刚才所说的钱一律全归猴子支配。” 板兰娘皮笑肉不笑地狠狠丢了一句:“如果家里再丢鸡,你就得上仓房去睡。” 猴子急了,说:“你这是什么他妈治保主任,自己家的鸡丢了,熊自己家人。”板 兰娘笑了,说:“我不让你上炕可以吧。以后你别沾边,我天天搂着儿子睡。”猴 子伸手,说:“钱?” 板兰娘这次倒很痛快,飞快地打开了锁着的柜,翻出个皮包,从里面摸出了一 张大票,塞到猴子的手中。 猴子翻出了旧皮袄,又在院子中找了个原来装小鸡崽的、一米见方的铁丝笼子。 他让板兰娘给他炒个茄丝,煎了个鸡蛋,自己喝了二两。 猴子见西天上的太阳快落下去了,就从鸡群中抓了两只鸡塞到鸡笼子里,提着 它向村后的林地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