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开学第一堂课,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老师就把一张测试卷发到了学员们 的手里,说是要考试。这种突然袭击搞得大家都措手不及。发试卷的老师说:“这 次考试只是一次测试,不算成绩,主要是检查大家政治理论知识的掌握情况。大家 不用紧张,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就是都不会做也没有关系。”话虽说得很轻松,但 汪品德还是感到了一种紧张。汪品德相信,现场的各位也都与自己有着同样的感受, 从每一张脸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出来。刚才大家还有说有笑的,一听到要考试,教室 里一下子就变得鸦雀无声。试卷发到汪品德的手里,他看到有很大一部分题都不知 道怎么做,只有少部分的时事题,还勉强能够凑合着答上来。把这些题做完后,汪 品德就剩下干瞪眼了。他抬头打量了一下教室,看到大家都是和自己差不多,都是 把笔拿在手上,眼睛却如做贼,东瞧瞧西望望,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好不容易熬过两个小时的考试时间。本来汪品德是想早一点把试卷交上去的, 看到在场的所有人都还在座位上端坐着,也只好硬撑着。直到结束的铃声响过,监 考老师才走进教室来收试卷。把试卷递到老师手里时,汪品德自嘲地说:“这几年 光忙于工作,很多东西都忘光了。” 从教室出来,大家的牢骚话也跟着出来了:“从来没有像这样考试的,也不通 知大家做准备,搞突然袭击,这不是整人吗?” 中午在食堂吃饭,班主任尹老师找到汪品德,叫汪品德到她的办公室去一趟。 汪品德进去后,尹老师把上午测试的试卷拿给他看。汪品德看到,在这个满分一百 分的卷面上,他只考了三十六分,距离及格还差很大一截。虽然对这次考试汪品德 并没有放在心上,但这个分数还是让他的脸发烫。尹老师对汪品德说:“这次虽然 只是一个测试,但作为一个单位部门的负责人来说,政治理论基础知识应该掌握才 行。我们这次考的都是一些最基础的内容,你才考那么一点分数,太不应该了吧。 抛开你是班干不说,林书记亲自安排你进党校学习,如果林书记看到你才考那么一 点分数,不是让她对你很失望吗?” 汪品德对尹老师说:“在基层一直忙于工作,没时间看书,考试的很多题都做 不出来,就是叫我去到书上去找,一下子也很难找得到答案。何况这次还是闭卷考 试,能考到这个分数我已经尽力了。” 尹老师没再说什么,她重新拿来一张试卷连同试卷上的答案,递到汪品德手上, 叫汪品德去重新做一遍,她说:“不要做完,估摸能得个七十分左右就行了,这样 你也说得过去,我也好向林书记交代。” 从尹老师的办公室出来,汪品德感到他身不由己,更没有了先前别人把他说成 是林书记的人时生出的那种沾沾自喜,他已经感觉到了那根拴在脖子上的绳子,正 一点一点地嵌进他的肉里,让他随时都紧张着,不敢有半点马虎。汪品德来到教室 外的草坪上,这个近两亩大的草坪此刻一个人也没有,大家都在寝室里睡午觉。初 春的阳光暖融融地覆盖在草坪上,有几只小鸟在草坪的一边飞来飞去,一忽儿直插 天空,一忽儿又从天空俯冲下来,落在草坪上,将细小的身子隐在草丛中。汪品德 向着鸟儿落下的地方走过去,还没有等他靠近,鸟儿们又“轰”地从地上弹起来, 振动双翅飞向了远处,只留下他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党校一天六节课,上午四节,下午两节,每一节课五十分钟。汪品德他们却没 有哪一节课是按五十分钟来完成,要么超时,要么就提前结束。其实大部分上课的 老师都是提前结束,只有上马列主义的郑老师,就像一台老是走不准的时钟,经常 拖延下课时间。每次上课,他总是用一些很晦涩的理论来解释这主义那主义,时间 一长,一到他的课,大家都变得昏昏沉沉,一副老是睡不醒的样子。汪品德最喜欢 听的是领导科学。上领导科学的何老师是党校五个副校长中最年轻的一个,年龄比 汪品德大不了多少,思想放得很开,上课也很活跃。他上课从不按书本上的内容去 讲,而是根据当今领导干部队伍中存在的一些现象,结合学员的实际情况,进行博 引和佐证。这些现象平时大家都了解,有些就发生在身边,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大家还是很有新鲜感。 开始上课那几天,大家都还遵守上课纪律,按时上下课,按时休息。随着时间 的推移,大家渐渐变得松懈起来,上课迟到早退的现象时有发生,特别是家住市区 的同学,经常一放学后就往家跑,第二天上课好久了才慢腾腾地进教室。除了班主 任尹老师,一般上课的老师都不会管纪律,他们只管上课,不管谁迟到早退,更不 管谁来没来上课,把一节课该讲的内容讲完,合上书本转身就跨出了教室,连眼皮 子都懒得往那些空着的座位瞄。 党校的管理可以说是松得不能再松了,除了上课时间,平时都没有人来管这些 学员,特别是一到晚上,老师们都要回家,偌大的一个校园就成了学员们的天下。 唱歌、跳舞、喝酒、打牌、下棋就成了大家打发时间的最好方法。这样的学习方式 让汪品德感到很累也很无奈,看到别人都去玩时,汪品德也很想出去透透气,但他 在市里没有多少朋友,更没有办法像市里的同学那样经常往家跑,只好打消了逃课 出去玩的念头。好在很多从县里来的学员都同他一样,既无可奈何也没有办法,只 好到教室里干坐着,遇到不想听的课,就放开心思去想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学校的图书室和阅览室开放后,学校为每一个学员办了免费的借阅证,课余时 间学员们就有了可去的地方。学校的图书室里藏书很丰富,汪品德在县图书馆里没 有看到的书籍,这里都能够找到。他把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看书上。他借的都是文 学书。只要没别的事,汪品德就会抱着一本小说,躺在床上啃大半天。有时上课, 老师在上边讲课,汪品德就在下边看小说。遇到那些不想听的课,汪品德就干脆躲 到阅览室的一个角落去翻看杂志。 到党校学习已经两周,这两周的时间除了多认识几个人外,他并没有感觉到有 什么新的收获,上课的老师也不会很认真地把他们所学到的知识传授给学员。在老 师眼里,这些学员纯粹是一帮局外人,来这里不是来学知识,而是来休息玩耍的。 上美学的陈老师在课堂上就自嘲地对学员们说:“给你们上课,我感觉自己不是在 教书,而是在读书,把一本书读完,就完成任务了。” 上课没多久,陈老师就把汪品德请到他的宿舍去喝酒,他说他爱人还在县里没 有调上来,想叫汪品德帮他到林书记那里去通融通融,希望尽快结束那种牛郎织女 的生活。陈老师说:“我很讨厌这种做法,但又没办法,为爱人调动的事,我花了 许多冤枉钱,求了很多人,结果都没有办成。” 他告诉汪品德,林书记是管人事的书记,只要林书记点头,事情就好办了。谈 到上课的事,陈老师也恨自己上课时敷衍了事,但又不能不这样做,不这样做就领 不到工资。他说党校刚开设培训班时,老师们都很认真上课,考试也很严谨,把来 学习的人管得都很严,结果学员们都很有意见,并把这个意见反映到市委组织部, 让很多老师都受到了批评。他说:“我知道,你们每一个人到这里学习,都只是来 走个形式,回去后好有升职的资本,升职与学习成绩和知识的接受能力,在现实生 活中又没有多大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