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二哥大我三岁,但我们却是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二的同学。 不知什么原因,二哥九岁才入学,而我是六岁就入学的。那时乡下小学没有幼 儿园,我们直接读一年级。 我和二哥在一个生产队,两家相隔有二百来米。我们那个生产队叫七队,跟八 队是一个很大的自然庄子,近百户人家,从东到西差不多有二里路。 二哥是班级里年龄最大的,班主任就让他做了班长。 二哥是端午节那天出生的,属于我们家谱上“立”字辈的。他的小名叫小立端, 大名就跟着小名叫王立端。我从会说话开始,就叫他二哥。 我上学那年,发生了“文化大革命”。村里原本吃饭都要端着饭碗遛门子的庄 邻,忽然之间就莫名其妙地互相斗争起来。开会、批斗、揭发、贴大字报。那时, 我家成分不好。原因是我爷爷曾被逼给进攻山东解放区的张灵甫的国军运过给养。 土改时,虽然我们家土地并不多,但还是被划成了富农。 爷爷是坏分子,按成分和血统论,我无疑就是个小坏分子。刚上小学一年级, 我身上就被涂上了黑色。被同学欺负理所应当。 是二哥保护了我。 二哥家成分好,是贫农,二哥的爸爸也就是我的大爷还是生产队长。二哥又是 班级个子最高的,所以他成了班级尤其是我们七、八队的同龄人中的头儿。他对全 班同学下令,以后不许有人欺负我。二哥的话军令如山,从那以后再没人欺负过我。 我从心里感激二哥。直到初中毕业,我一直像是二哥的小跟班。 我们读小学时没有六年级,五年级读完直接就升初一。到了初中,二哥还是班 长。 二哥虽然是班长,但成绩不是很好。其实,那时成绩好不好并不重要,重要的 是根要正苗要红。那时作文课的主题一是歌颂二是批判,你对该歌颂的歌颂到不到 位,该批判的批判彻不彻底,很能代表你爱憎分明的立场。虽然我的爷爷是被批判 的对象,我们家没有批判他人的权力,但我在作文里必须对地富反坏右封资修大加 挞伐,对毛主席对共产党对社会主义热情歌颂。 我当时是班级里作文写得最好的。 别看我只有初一,但我的作文经常被语文老师在全班同学面前朗诵。语文老师 朗诵完,还会说,看看人家王立生写的作文,立场坚定,观点鲜明,语句通顺,如 行云流水。再看看你们写的,颠三倒四,驴唇不对马嘴。 我那会儿不理解行云流水这个词,但知道一定是个好词。现在想想,语文老师 实在是过奖了。 有一天放学的路上,二哥把我拉在最后面,跟我悄悄说,哎,求你件事。二哥 居然有事求我,这让我意外得很。 能为二哥做事我兴奋不已。我说,二哥你有事就说。 二哥稍有点忸怩,说,以后,你帮我写作文。写的和你差不多,但不要一样。 你看行不行? 怎么能不行呢?二哥一直保护我,现在又让我帮着写作文,这是二哥看得起我, 是我报答二哥的一个机会。 从那以后,二哥的作文都是我帮着写的,直到初中毕业。 那时高中是不用考的,由大队推荐。初中毕业时,我因为成分问题,自然不会 被推荐念高中。其实,即便是贫下中农的子女,也大多是念不了高中的。当时,我 们的乡中学高中只有双班,每班五十四人,多一个都不行。 二哥被推荐念了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