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从始至终,谷穗儿还是不相信,她坚信不可能是生子带小梅那个水蛇腰走的。 他俩的私奔,肯定不是他生子的主意,她认定一定是那个水蛇腰勾引生子的。但想 来想去,那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们都不是三岁的孩子了,谁也不能用绳子绑着走吧, 那就是两人预谋已久的事儿了。关键就是这一点,他们是正月二十五走的,他们绝 不是正月二十四勾搭上的。那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谁先动的这种歪念头,又 是怎样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暗渡陈仓的呢? 想到这里,谷穗儿开始恨生子,恨那个水蛇腰小梅,也恨自己错把她当成了知 心朋友。是自己这些年对水蛇腰太大意了,让她潜伏在自己身边儿,钻了她的空当 儿。 要知道水蛇腰小梅是个这样的女人,谷穗儿就应该早把自己的嘴巴扎得紧点儿, 对她事事都要防备。还是老娘说得对,为人处世跟谁说话,话到嘴边儿留半句,避 免祸从口出,也好给自己留有余地。这一次真正让谷穗儿明白,你觉得是你最知心 的朋友,也可能就是你最危险的敌人。 说起谷穗儿和小梅的交往,不得不从谷穗儿刚刚嫁到这屯儿时说起。因为小梅 比谷穗儿嫁到这屯儿的时间早,凭着她那人见人爱的水蛇腰,还有那张镶了金边儿 的小嘴儿,很快成了屯子里媳妇的头牌。她公婆好招局耍钱儿,本性里就是个好交 好为的小梅,很快就成了走东串西混得和每家都很熟的公关女。她是公婆招局抽头 的一个亮丽招牌。 冬闲一到,直到出正月那段日子,只要是小梅往谁家的大门口一站,甜甜地叫 上几声,叔伯、哥弟们,大娘婶子、姐妹们,三缺一啦!人们马上就像跟屁虫似的 跟她走了,他们家的屋里马上会聚一帮人。 这时,小梅那水蛇腰扭扭搭搭地忙乎圆了,活像滴溜乱转的骰子,叫这个坐炕 头叫那个上炕的,说他们家烧得炕都烫屁股,享受去吧!小梅又是个不甘寂寞的人, 跟着那些逗着逗不着的,不分长幼地拍拍打打,说说笑笑。一直到人们各就各位, 安排好了,她才住嘴。她家常常人满为患,连她自己坐的地方也没有。所以,她就 出来到别人家躲清静,把烧茶倒水的活儿交给婆婆。小梅和谷穗儿家前后院住着, 她也就瞄准了谷穗儿家的炕头。 谷穗儿那时刚过门不久,也是很想进门就当家的小女人。谷穗儿知道,今后不 仅要出头露面,还难免要与屯子里的男人女人打交道。所以,小梅的造访她总是以 礼相待,也借此机会联络联络感情。小梅有的是时间,她只管招人,然后把自己打 扮一番,兜里揣上永远磕不完的瓜子,就从她家出来串门子了。 谷穗儿那些日子总是能在屋外收拾碗筷或是在扫地的时候,一搭眼儿从后窗就 能看见小梅,她喜欢看小梅水蛇腰扭来扭去的浪样儿。因为谷穗儿家的后门正冲着 水蛇腰家的大门口。谷穗儿家的房子房基高,谷穗儿站在屋地就像站在水蛇腰家的 房顶儿。每次小梅刚上谷穗儿家台阶,谷穗儿就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来给她开门。 头次来的时候,小梅奉承谷穗儿有福气,羡慕她有这么好的大房子,还说自己什么 时候也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她就知足了。谷穗儿说,先胖不算胖,后胖才流油呢。 我们这不还有一屁股债吗? 一回生,二回熟。小梅来顺了脚。可庄稼院的话儿,能有几筐?于是,谷穗儿 和小梅在没有婆婆在屋的情况下,开始说些各自隐秘的事儿。 谷穗儿那些日子刚有妊娠反应,正闹害口。小梅就非常关心地问谷穗儿你怎么 啦!谷穗儿说,也许是感冒了。水蛇腰说:不像啊!并告诉谷穗儿先别乱吃药。又 问谷穗儿,你例假来了没有?谷穗儿说,没有啊!好像从打结婚以来就没来过。水 蛇腰说,你好好想想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谷穗儿说,我也记不太清楚了,我打十 几岁时就不愿记这个玩意儿,我来例假疼得不得了,所以,我向来不记这个痛苦的 日子。忘了日子,好像把痛苦也忘了一样。 小梅听了,就帮谷穗儿掐算,然后说,要是这样的话,生子嫂你是怀孕了。哎, 要不然哪天我陪你去妇幼医院好好检查检查,我姨家大姐在保健院当大夫。这叫谷 穗儿很是感动。 去过医院证实了水蛇腰的掐算,谷穗儿真的是怀了孩子。从此,小梅更是常来 常往,还体贴入微地告诉谷穗儿,说,嫂子,这回你有了宝贝,以后不能让生子哥 再上你的身子了,你没听说吗,那样对孩子不好,生出的孩子不傻就是残疾。 谷穗儿听小梅这么一说,脸红了,羞涩地说,这种事儿咋能扳得住他?水蛇腰 说,我教你几招儿,晚上你先把你们中间放上瓶瓶罐罐的东西,他一碰就响。再不 行,你就放上一把笤帚疙瘩,不老实就打他几下。谷穗儿笑着说,你这招儿行吗? 小梅说,绝对好使。为了孩子,你俩都得忍忍呀。要不实在不行,以后我找生子哥 上我家玩点小麻将咋样?和老头老太太们玩一两毛钱的,帮他打发时间。谷穗儿没 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说看看再说吧! 给谷穗儿传授了对付男人的绝招儿,小梅摸着自己那依然干瘪的肚子,幽怨地 说,都怪我不争气,结婚快一年了,一点动静也没有。谷穗儿赶忙安慰小梅说,你 也别着急,慢慢会有的。 小梅红着脸问,嫂子,你和生子哥房事是不是很幸福,要不你怎么能这么快就 怀上了呢?告诉我,你们……你们的第一次是不是很幸福,告诉我好不好?谷穗儿 被小梅缠得没办法,举起拳头就在小梅后背上捶。 提起和生子的那些事,谷穗儿也很不好意思,虽然她面对的也是个过来人。谷 穗儿说,哪像你说的幸福不幸福的,我和你生子哥的第一次都很害羞、很笨,直到 鸡叫头遍时,他才一着急进入了。我就问你生子哥,为什么第一次你那么笨。他说 那不是我笨,我是心疼你。他说他早就听说过,女人的第一次是很痛的。谷穗儿说 着说着,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夜晚,完全沉浸在幸福之中。小梅听了就“咯咯”地笑 出了声,笑得那小腰像风摆柳,本来就水灵灵的大眼睛,笑出了眼泪。就像沾了水 珠儿的花蕾,一闪一闪的。谷穗儿看着她,生出一种莫名的怜惜。 小梅最后还是失控了,眼泪止不住了。她说,她的第一次给了一个五十多岁的 大款。那年,她十八岁。她在城里的一个饭店里打工,做服务员时认识了那个大款, 几次接触就上了床。结果,她怀孕了。大款听说后,却说他有媳妇,也不缺孩子。 隔了几天,她被他带到了离县城很远的一个医院里,事后她才知道她做的叫人流。 大款见完了事儿,给了她一些钱,并告诉她不许把这件事儿对任何人讲。她遵守了 对那位大款的诺言,真的对谁也没有讲过,连自己的妈妈也没有说。跟陆三婚前也 没觉得这段情对他们以后有什么障碍,那段情就像嘴里嗑飞的瓜子皮一样。 在和陆三结婚前小梅留了个心眼儿,没叫陆三和她来真格的。饭店有个要好的 小姐妹,告诉她一个招儿,在入洞房前不能叫他知道你的身子。等一入了洞房,你 就准备一点红药水,趁他不注意时倒在私处,一切就会都瞒过去的。到了入洞房的 那一刻,小梅被陆三一只手抱得紧紧的,另一只手在她身上乱摸,嘴也没闲着。小 梅被陆三弄得春心荡漾,早把小姐妹告诉她的话忘到九霄云外了,当时只是急着想 把身子给了眼前这个强壮的男人。两个人爱得死去活来,小梅忍不住地连笑带叫, 把在窗外听房的小媳妇和小伙子都吓跑了。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仍处在亢奋中的陆 三检查了床单儿,见到了小半瓶红药水,才知道小梅的缺陷。陆三起身逼问她给了 谁?她不说。陆三红了眼,把她又压在身下狠狠地来一次。小梅还是不说,陆三一 边骂她破烂货,一边又狠狠地来了一次。小梅不想躲也不敢躲,她知道这是她欠他 陆三的…… 小梅说到这里不忍再说下去,谷穗儿听着心里也好难过。小梅说,我好想有个 孩子,只要能挺着大肚子,陆三就会呵护她,心疼她。 谷穗儿说,你也去检查检查,看看是谁的毛病。现在医疗这么发达,一切都会 好的。小梅说,我早就想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儿。可他不想去,一提这事他就骂我打 我,说我是克星,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其实,他才有毛病呢,他那个东西不好使, 总蔫了吧唧的,进去两三分钟就出来了。小梅知道自己说走了嘴,赶紧打住,说, 这些话,你千万别对别人说,连生子也别说。要是让陆三知道了,我可就惨了。谷 穗儿不知用什么话来安慰她,也不知道她受了那么多的伤害。她说,小梅,等以后 我的孩子出生了,我就叫他认你做干妈,好不好?小梅连声说,好,好,好。咱们 唠点儿别的吧!把这一篇儿翻过去。 谷穗儿在怀孕的时候,能有小梅这样知疼道热的人说些体己话,感到很满足。 现在想起来,还是她傻呀,不应该把自己和生子之间的生活说得那么幸福,使小梅 从此垂涎上了生子对女人的温存和体贴。现在谷穗儿甚至开始怀疑,小梅那时给她 出隔房的馊主意时,是否就开始居心不良了呢?难道生子也是在那些寂寞的时候变 的心吗?他能有那个胆吗? 从打订婚时起,谷穗儿以为已经把生子掌握在手心里了,他永远不会背叛她, 他也是海誓山盟过的。谷穗儿要的彩礼,不许他生子家讨价还价,谷穗儿叫他知道 她的身价。结婚时的排场,让他知道她娘家的威严是不可小视的。进门就得当家, 有小辣椒之称的婆婆为了儿子也让了步,上下八沟的人都知道她是家里家外主事之 人。结婚后,她每次骄傲地往阳台上一站,能把全村人一览无余,谁家的房子也高 不过她的楼座式的北京平房。路过她家的门前,人们都得用仰视的目光看着她。 谷穗儿背地里有许多章法,都是特意针对生子和婆婆的。比如说,生子有时赶 集上店买卖什么东西,回来必须先向谷穗儿交代清楚。另外,给两个大姑姐的东西 也要她说了算才行。婆婆知道自己身上有短儿,生子结婚后她把五万元钱的饥荒给 了他们,因此就不敢说她的不是。 婆婆对小梅总来串门很是反感,出来进去的对她总是不冷不热的。她还对谷穗 儿说,谷穗儿,和她来往留个心眼儿,他们家老少没正经人。老的设赌抽头,小的 浑的浑、浪的浪。总之,往后都给我少招惹她。 谷穗儿和生子把这些话只当作耳边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