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阿颠是“A.D ”英文网名的译音。别的网友叫他爱德,我偏叫他阿颠。不知道 是怎么加上他的,网友一做就是五年。 阿颠说他是洛阳人,从小生长在老城鼓楼边,这我相信。刚与他聊的时候,他 说他当年不得志离开了洛阳,在深圳发展数年,公司派往新疆分部两年,还有半年, 他就回来了。 我问回哪儿,他说,当然是深圳。 阿颠说,他不想回洛阳。洛阳路面太脏了,学校到家不远的一段路,鞋子上都 会落一层厚厚的灰尘。他家的门口是一溜儿店铺,店铺门前搭起帐篷,侵占了大半 个路面,小贩用很乡土的老城话吆喝着,小孩子唱着老城方言拼搭的歌谣:“上个 坡儿,拐个弯儿,鼓楼门口儿墙阁角儿,老头儿老婆儿浆面条儿。” 阿颠说听到这些就郁闷。最烦的就是站柜的女人,粉面红唇艳丽光鲜,一张嘴 却放出那个经典的“城粹”——“qidan ”。阿颠说这种生在男人身上的有了病的 器官,那些女人竟痛痛快快挂在嘴边,一张嘴就吐出一个,实在让人受不了。相比 起来,西工、涧西的女人要好多了,这些五六十年代从全国各地支援洛阳建设者的 后裔,都讲普通话,传统累赘少了,带着许多的现代文明。 我被他逗笑了。他说的有些道理,却太多贬损色彩。 阿颠摄影,写诗。他用一架索尼-DSLR-A700数码单反相机拍新疆风光照片,一 张张传给我,给我看他写的诗。有一首诗是《回家的路》,说他从新疆回家探亲路 上的所见所感。诗人反复说到漂泊的心灵总是无依,思念故乡那个心灵港湾。 我带着疑惑问他:“故乡不就是洛阳吗?你对它印象那样不好,还把它当做心 灵港湾?” 他不回答。 那年春天,阿颠回洛阳来了。 他说:“出来吧,我请你喝咖啡,请你看我拍的照片。”我说我没有什么出门 的理由,若出门去会一位男性网友,“后院”定然“一场大火”。 他说,真不相信还有这样不能决定自己生活的女人。我说我的一位女友在洛阳, 她可以代我去见见你,希望你们聊得开心。 Alice 代我去了。她家是东坡连锁店股东之一,她管东坡酒楼分店的财务。回 来时,她告诉我阿颠很帅气,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条辫子,春日微寒中棉制衬衫敞得 很低,展示着肌肉坚实的胸脯。他有一种成熟魅力,看不出年龄。我笑,你这么漂 亮,人见人爱,你们没有发生点什么? Alice 说:“没有,阿颠一个上午都在惋惜你的不自由,说你困居家中太可怜 了。”阿颠在随身带的笔记本上一页页翻照片给Alice 看,给她讲新疆的风光人文, 直讲到Alice 打起呵欠。 不久阿颠回深圳了。我问他是否有归宿感,他说说不清,决定先到北京,然后 回洛阳一段。他引导我看了他的空间,他有那么多深度思考人生与地域的博文,文 字里对根的思索感染了我,我似乎有些理解他为什么取“心旅天涯”、“一剑飘零” 等一系列网名。 又是一年春天,阿颠传过来他拍的牡丹给我看,还有在周王城广场拍的老年人 像、新区风貌图。他说,洛阳变化太大了,与他当年离开时天差地别。 他在老城买下一套错层的套房,快活地告诉我决定留在洛阳发展,每天都传给 我新居装修进展图。 但他不久又去深圳了。他说建了个网站,通过网站策划网友聚会、拼车、旅游, 然后拉我进了他的QQ群里。那些网友都是白领俊男靓女,都有专业的数码相机,大 多数有私家车。阿颠帮他们策划静物、人像、风光拍摄活动,郊游、聚餐、顺路拼 车等也都在阿颠的网站开了板块。我说:“阿颠,你搞这些活动,花费很多时间精 力,还有时间赚钱养家吗?你是职业经理人,不做事,会坐吃山空的。” 阿颠笑:“傻丫头,我这不正是在赚钱吗?” 我又不理解,网友活动大家凑“A 费”,如果多收了,从中赚钱,那不是很没 诚信吗? 阿颠笑:“这是观念的不同。”因为观念不同,我们很久不聊了。我常去看他 带着自己策划的团队游遍天涯的心得与图片。 后来,有网友告诉我,阿颠失踪了。失踪的原因是阿颠策划了一个大活动,收 了网友们的一大笔钱后,人便没了踪影。 有人说他又跑新疆去了,也有人说他回了洛阳藏匿起来。 直到网上开始通缉阿颠时,也没人知道他的具体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