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笑着跟王明顶说,到头来该是你的不还是你的吗? 王明顶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说完王明顶长叹一声。 我说,大哥你知足吧,嫂子多贤惠啊。你娶了嫂子啊就算你赚了,还买一赠一 呢。 王明顶能听懂我的话,但当他想到那个赠品的时候,情绪马上低落下来。 王明顶说,那是一个冤家啊! 高九菊嫁给王明顶之后,关于李三是否改姓一事曾征求过王明顶的意见。王明 顶可能是要照顾李三的情绪,便跟高九菊说,姓啥还不一样,那么多年都习惯了, 不好改。所以,李三并没有改姓王,仍然还叫他李安平。 我第一次见到李三那年,他十五岁。那时候他还没有来城里念书,在我们小县 城的中学读初三,刚考完中考,就被他妈接到城里。那时候,我看他前前后后地端 盘子倒水伺候客人倒也勤快。后来,我听说,李三中考没有考上,王明顶坚持让他 重读一年,李三说自己不是上学的材料,他想做生意。任凭王明顶两口子怎么劝, 李三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王明顶说,李三这孩子是一个犟种。他曾经试图通过武 力来解决这一问题,但碍于高九菊的情面,最后只好妥协,便把李三接到城里,让 他帮着打理烧烤店的生意。 开始的时候,李三还好好干活,挺勤快的。后来王明顶发现他总是偷偷地拿柜 台中的钱,这让王明顶很不高兴。他觉得即使是自己开的烧烤店,柜台上的钱也不 能随便想拿就拿,况且还是偷偷地拿。要说严重一点,这就是偷窃,打个电话派出 所的人来就可以把他给抓走。但王明顶没有给派出所打电话,他把这事情跟高九菊 说了。王明顶说,他要是想要钱,可直接管我要,不管我要管你要也行,谁让你是 他亲妈呢!王明顶说这话其实有点酸,那意思就是李三是你九菊的亲生儿子,我这 个爹充其量算是个后爹,你的孩子你就应该好好教育。 高九菊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跟王明顶说,不就是拿你几块钱吗, 你别忘了你能有今天也有我高九菊的一半。他是我亲儿子怎么了,他拿的钱就是我 的那一半的,我让他拿你能咋地吧?! 给王明顶差点气个倒仰。 王明顶说你就惯着他吧,看你能惯出个什么好来,早晚有一天他要是蹲了大狱 有你哭的时候! 王明顶和高九菊结婚之后,就和李安平之间存在一种隔阂,那种隔阂让他感觉 特别明显。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隔阂就像地上的一道裂缝,慢慢地越裂越宽, 越裂越深。 王明顶跟我讲他和高九菊结婚的第二天邻居就找上门来论理了。邻居在王明顶 和高九菊面前检举了李三的罪恶,邻居说李三在作孽啊!邻居咋咋呼呼说了半天之 后,王明顶和高九菊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 原来邻居家的狗起秧子了,好不容易见到一个母狗,两条狗热乎一会儿,就连 裆了。狗连裆是爱民村一带人对狗和狗之间发生交配行为的一种通俗说法。两条狗 的屁股像两块磁铁一样吸引到一起,像是用了最强有力的胶水把它们粘到一起一样。 在一些小孩议论纷纷的注视下,两条连在一起的狗,在孩子们圈起的空地中央转磨 磨。 这时候李三正好拎着他的齐眉棍威风凛凛地向那些孩子们走过来。小孩子们似 乎对李三格外惧怕,见李三来了之后,纷纷让开一个缺口,好让李三能真切地看清 楚圈子里面发生的一切。李三对那些小孩的举动很满意,他知道这是他平时凭借着 齐眉棍在他们中间树立起的至高无上的威信。 人群闪开,李三看见了那两条在煎熬中的大黄狗,它们的眼神有些迷离,一条 狗的眼角耷拉出一堆白色的眼屎,而另一条狗的眼神不仅迷离还楚楚可怜。但这些 信号并没有博得李三的同情,他俯下身子,想看看公狗的那个家伙和母狗之间是怎 么连在一起的,但令他失望了,他想看到的情况都被四条狗腿之间厚厚的狗毛遮挡 着,这让他很恼火。 他站起身来,把齐眉棍狠狠地往地上一顿,然后看了看周围的脸,他的意思好 像让人们都看清楚,他要进行表演了。 扫视了一圈之后,他抄起齐眉棍,就一招,在一些武侠小说中管这一招叫做力 劈华山。 可怜的狗。邻居说他家的狗鞭被李三打断了,从此就不能再为他家生小狗崽了。 这是造多大的孽啊。邻居让王明顶赔他的狗鞭,不能赔狗鞭就要赔一个完整的狗。 王明顶想这个邻居还真是挺有意思,让我赔狗鞭,没准那个折了的狗鞭还在母 狗的阴道里。他真想寻找到那条母狗,扒开它阴道看看,如狗鞭还在那里他就拿回 来,甩给邻居,告诉他以后这种恶心事不要再来找他了,他不管,要找你就直接找 李三。 但是,王明顶还是赔了邻居一条完整的大黄狗,那是他从高发屯要来的。 而那条失去了阳具的狗被邻居牵来之后,王明顶马上把它给炖了。但后来王明 顶说,那条狗并不香。或许是因为缺少阳具的原因吧。我猜。 那天他看见面无表情的李三回到家中把齐眉棍往墙角一立,就进屋子了,甚至 连句话都没跟他说,这让他十分不舒服。他把李三的齐眉棍拿在手中,用力对准一 块冬天压酸菜缸的大石头打下去,一声清脆的声响,齐眉棍折为两节骨了。 这也惊动了李三,李三出来一看齐眉棍折了,就知道是王明顶干的。他向王明 顶一瞪眼睛说,你赔。王明顶说,我已经赔了一条狗了,还要赔你一根破棍子? 李三捡起半截的齐眉棍,手动了动像是出手前的一个准备动作,王明顶说你还 要打我?这时候,高九菊来了。高九菊说,三子,干啥呢?他是你爹啊,你咋能这 样呢? 李三呜愣嚎疯地喊:他不是我爹。我爹死了!他不是我爹! 从那时候起,王明顶就明白了,他和李三之间那种矛盾是无法调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