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房间里就剩下朱聆和中年警察老车了。 毋庸置疑,老车是另一种风格,比较随和,没有跟你过不去的意思。不过,朱 聆亲眼看到小胡子的结果,他更加小心和警惕。 老车说你的情况我刚才了解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咱们好好合作,很快就 完事了。 朱聆比谁都希望快点完事儿,且不说他与李青洲约定的时间眼看着就临近了, 这样的地方也不是正常人呆的。 “那就是说,你同意我的意见。我们立即进行?”老车说。 朱聆瞅着老车,一副无辜的样子。 老车没说什么。继续冯凯做的笔录。姓名、年龄、职业……问到为什么去公共 汽车站,朱聆又沉默了。 老车抬起头来。他说我们不是说好的吗?怎么又叫停了?老车说叫停,而没说 卡住了,不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 朱聆不回答,和面对冯凯时的不回答不同,头一个沉默是抗拒,这个沉默是警 惕。 无奈,老车小声提醒朱聆:“五百元,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态度好的话, 把钱还给那女的。训诫一番也就算了。态度不好,也可以拘留七天,关键看我们之 间的合作了。” 朱聆明白了,原来自己进来跟五百元有关。也就是说,“绿花叶”一定认为他 偷了她五百元钱,才报警,他才进了派出所,才受到这么多折磨。 朱聆开始说话了,他滔滔不绝地讲自己本来是要去见一个学生(没说是女学生, 也没说鼎湖温泉中心),在公共汽车站就稀里糊涂地被抓了。“我怎么可能去偷? 况且我也不会偷啊,别说区区五百元,就是五万元我也不可能偷啊。你想一想,我 是大学教授,我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呢?” 老车说:“一般情况下你不应该做那样的事,问题是,有一般就有特殊。外国 有个王子,什么都不缺,可他贼不走空,就喜欢偷东西,一天不偷东西手就发痒。 还有刚才那个人,面孔像艺术家吧,惯偷!” 朱聆说:“你这样的比喻我不能接受,我觉得侮辱了我的人格。” 老车说:“那你拿出证据,证明你没偷。” 朱聆哑盲,拿出没偷的证据。怎么拿?他的确拿不出来。朱聆想了想,说: “我拿不出来……可你也得拿出我偷的证据啊?” 老车说证据就在眼前,说的时候,老车用眼睛瞅了瞅桌子上的五百元钱。 朱聆说那是我的。 “你怎么证明是你的?” 朱聆说:“可也不能证明是那个女人的。” 老车说:“那边的笔录已经做完了,她证明丢钱的时候,只有你在她身后,这 你总承认吧。” 朱聆说:“我是在她身后。” “好,”老车说好,“如果恰巧你没有五百元,事情就不好说了,问题是,她 丢了五百,你又有五百,符合物质不灭定律吧。” 朱聆说也不完全是五百元,这不。五百多嘛,差不多六百了。 老车说多就对了,如果你的钱少于五百元,事情还真难办了,问题是,你的钱 超过了五百元。 朱聆说:“这钱是我的。” 老车说:“这样说没用,你还是没证明这钱是你的。” 朱聆急得直咬嘴唇。 老车说:“我刚才说了,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关键看咱们怎么合作。如 果你配合,咱们弄完材料,把钱还给当事人,就算处理完了。跟你说实话,我这个 季度的指标已经完成了,不想再送人进去了。可话说回来,如果你不配合,我只好 把材料报上去,到时候,委屈你在这里呆半天,等分局把行政拘留的材料批下来, 估计你得在拘留所干七天活儿。” 朱聆说:“我不相信光天化日之下,会发生冤案。” 老车笑了,他已经看透了故作姿态的朱聆。他说我看你是个知识分子,不想难 为你,况且,你这事儿也不算大,你不是忌讳偷这个字眼儿吗? 朱聆的眼睛睁得圆鼓鼓的。 老车说:“既然你没偷,可钱在你手里,不好解释呀,总不会是人家给你的吧。 不认不识的,人家凭什么给你,对不对?很多事情之间就差那么一点点儿,就一点 点儿,比如,钱在口袋里被拿是偷,可钱刚好离开口袋,就不是偷了。你好好回忆 回忆……” 朱聆随口说:“不会是捡的吗?” 老车说:“你说捡?这个倒也说得过去,可你是怎么捡的呢?” 朱聆觉得自己又进入了圈套,他说等等,我说捡,只是符合你的解释清楚,但 不是事实,我没捡,这钱是我的。 老车把签字笔扔倒桌子上,他说你要不合作,我真没办法了。 朱聆说:“可我不能说假话呀。” 这时,朱聆的手机蜂鸣起来,他知道,一定是李青洲发来了催促的短信。 老车说:“那好吧,我一会儿就去调查。这个结果可是你自己领受的。”说着, 老车站了起来,去饮水机上接水。 “调查,去哪儿调查?”朱聆问。 “能去哪儿,你的单位海大,你的家红岩社区,还有你要见的人……” 朱聆说:“这些都跟这事儿没关系。” 老车咕咚咕咚喝完水,冷着脸说:“你总不至于指挥我到哪儿去调查吧?” 朱聆觉得头晕目眩,有恐高症的他仿佛站在三十层搂顶向下张望。想想单位、 居民区的反应,想想在鼎湖温泉中心的李青洲,而最关键的是,真的调查起来,朱 聆没把握其他的事都是无懈可击的。 “老车!” 老车猛地回头瞅着朱聆,笑着说:“你怎么知道我是老车?” 朱聆的眼睛里已经涌出委屈的泪水,他紧咬嘴唇,躲开了老车的目光。 老车用一次性纸杯给朱聆打了一杯水,放到他的面前。 朱聆平静了一下情绪,声音清晰地说:“我想起来了,我的确是捡的。” 老车坐下来,让朱聆讲事情的经过,并开始记笔录。 朱聆一边说一边编故事,大意是他等车的时候,看到排在自己前面的“绿花叶” 掏口袋时。把钱带了出来。于是,他就把钱捡了起来,他准备还给那个女人时,女 人就来电话了,到一边打电话,回来,警车就出现了…… 老车说你后面说的,我不能这样写,如果写了就不合理了。 朱聆说:“那你看着写吧。” 老车说:“实际情况是,你虽然没违法,可错误还是有的,不是吗?你没想把 钱交出来,刚刚才认识到错误。” 朱聆说:“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