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李西尚去美国的时候曾经对戈伟扔下一句狠话,“过二十年我开着私人直升机 回来,你还是个叫花子!”他对中国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下了飞机大吃一惊,气 派堂皇的飞机场令他晕头转向,以为坐错了航班。这不是新泽西么?回到昆明已经 一个星期,还倒不过时差来,倒不是生理上的时差,是空间上的时差,他什么都找 不到了,邻居、熟人、街道、花园……都失踪了,到处是南腔北调的陌生人。他真 的成了个外国人,有些人甚至听不懂他的老昆明口音,他得说普通话,甚至说英语, 去哪里都要问路。他问戈伟,我们学校怎么样,还在羊场山?戈伟大笑,你没看出 来,这里就是羊场山啊!啊,已经成了小区了?是啊,学校早就搬到新城去了,羊 场山卖给了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这个小区已经开发了五年,我的房子是第三期开 发的。李西尚不说话了,又在烟灰缸里按下一个烟头。说话间,有个人在前门外面 隔着栅栏张望,胡娟娟总是担心生人进来,先发现了,说,戈伟,有贼!他笑道, 什么啊,花匠!为我们管理花园的。我们这里是高尚住宅区,物管费每平米就要三 块,我这个房子是一百八十多平米,每个月就要交五百多呢。胡娟娟为大家续水, 她去厨房提了一壶开水回来,说,戈伟,你的前门没有关,要不要关起来。戈伟说, 不用,这里面安全得很,我睡觉都开着门呢!胡娟娟是班上的学习委员,现在是税 务局的局长助理,染着黄头发。他们四人,小学中学都是同学,上了大学才分道扬 镳。十多年过去,谁也没有干自己在大学学的专业,都换了多次工作,哪里待遇好 就奔哪里。公认美国待遇最好,所以李西尚去了美国。苏冶学的是化学,现在当了 律师。胡娟娟学的是声乐,后来停薪留职开过理发店、皮鞋店,再后来调进了税务 局。戈伟自己则离开了学校,调到了统计局。他们平时不怎么来往,她昨天在饭局 上遇到李西尚,说是戈伟买了别墅。“哦,那只电报鸡?不可能!”胡娟娟不相信, 非要跟着过来看看。还记得我么?她问戈伟。当然记得啦,你不是喜欢吃大白兔奶 糖的那个吗?你一个,温丽萍一个,我们在后面叫你们大轮胎和小轮胎,你是小轮 胎。胡娟娟说,什么意思?哈哈哈,不能告诉你!胡娟娟说,我们女生在后面叫你 花脸,你知不知道?戈伟说,我早听说了,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胡娟娟说,你 有时候不男不女,有时候又凶神恶煞,绷着块猪腰子脸,猜不透。大家笑了一阵。 胡娟娟站起来,又朝前门那边看,戈伟以为她要去洗手间,就说,在过道左边, 冲水时多按一下,不然冲不干净,这种国产马桶质量不好,水量不够。胡娟娟说, 没有呢,我是想去看看我的车在不在,才买的新车呢。戈伟说,你别土啦,这里是 高尚住宅区,没有人敢随便进来的。胡娟娟还是走到门口瞟了一眼,又走回来,被 那块地毯绊了一下,“拦脚绊手的!”一边说一边走回来坐下,又说,你白拉拉地 有个车位,又不买车,房子都买得起,怎么就不连车一起买下?戈伟说,我其实没 有钱,买了这个房子每个月还要还贷款,要还二十年,每个月要还一千二。我也就 是买了这个房子,每天还是坐公车去上班,到单位要坐一个多小时。有时候新上岗 的保安不认识我,不准进来,不相信我住在里面。住这里面的人都是开汽车的,而 且都是二十万以上的车型。有些人来拜访,车子价位不高的还不敢开进来,停在外 面。 这话苏冶听了不爽,说,戈伟,自己都没有车,还要调侃别人。苏冶自己就是 这样,不好意思开着他的小奥拓进小区,停在外面的大道边,走进来,谎称是打的 来的。 苏冶说,你经济不到位,买偌大个房子住着累不累啊!说了半天,戈伟就等着 有人问到这一句,对于这个质疑,他已经像外交部的新闻发言人胸有成竹了。大起 声音说,先申明,我这个房子不是别墅,我就只有这一处房子。为什么要买这个房 子?我可不是要炒房,现在把这个房子卖掉,能挣到五六十万,不是开玩笑,天天 有人打我的手机,问我卖不卖房子。苏冶说,他们怎么会知道你的手机?戈伟说, 卖房子的倒给他们的么,知道我手机号的人多了,卖房子的、装修公司的、做窗帘 的、卖木地板的、安水管的、收废报纸的、卖地毯的、卖假文凭的、放高利贷的, 还有伪造证件的、卖黑车的、私装电视天线的……我装修房子那几个月,手机费一 个月要用掉四百多。物业公司暗中把业主的电话卖给各种需要兜售什么的人,反正 你也查不出来。烦啊,不接又不是,接了又生气。我为什么要买这个房子?你们可 能不知道,我一辈子的梦想,就是要住在接地气的房子里面。我小时候住的是四合 院,三十多岁才搬到高楼上去,我一直想回地面去住,有花园,有四季,有院子, 那才是人生!人生! 戈伟说着说着,开始眉飞色舞。最重要的是,这是我自己的房子,不是单位上 的房子,是我自己的房子!有产权的房子!自己的房子!自己的房子!他一连说了 好几遍。我想怎么住就怎么住。真的,签完合同,我心里面那个叫做爽啊,复仇一 样的爽啊!他学着诗朗诵的演员,张开两条手臂,用普通话又说了一句,爽啊!李 西尚不明白,怎么买个房子会像复仇一样的爽呢?戈伟说,你忘记了那年分房子的 事情了吗?哦,你不在,你去美国了。那时候还没有商品房,所有的房子都是公家 的,除了农民。国家如果不分房子给你,你就没房子住。我在单位上盼着分房子盼 了十二年零三个月。一直住单身宿舍,八个人一间,又臭又挤,一个防着一个,八 个人,倒有十多把锁,什么杂碎都要用箱子锁起来。苏冶说,是的,是的,在我以 前的那个单位,锅炉房有个电工,连装咸菜的大口缸子都焊了把锁在上面。李西尚 说,这个是小说啦!戈伟说,我绝对相信!更可怕的是大家互相监督,互相告密揭 短,住在里面,一张纸片都不能乱扔,转个身就把你告了,连你看什么书都有人去 告。戈伟没告诉大家的是,在集体宿舍,他饥渴的时候,只能躲在被子里偷偷摸摸 地搞,他睡的是高低床的上铺,动静稍大,床就容易摇晃,很不过瘾。有一次全宿 舍都去参加国庆节的大游行,他因为感冒独自留在宿舍,机会难得,就决定带病工 作,掀去被窝,他哼着歌子脱得精光,仰面朝天,躺在床上做。这时候有人回来了, 他因为处于亢奋状态,高低床摇得山响。人家不动声色,把他的高铺当成了色情表 演的舞台,一只手捂着嘴一直看到结局,忽然哈哈大笑,并且立刻把这事传了出去。 有一段时间,学校里的男老师见了他就面露微笑,女老师则不敢正眼看他。 戈伟继续说,好不容易轮到分房子,只有二十多平米。还要按照工龄长短,单 身汉还不分。我是和我一个远房亲戚家的姑娘打了个假结婚证才获得分房资格。这 个假结婚搞得我焦头烂额,那个姑娘之所以同意和我假结婚,是图着能够调到省城 来。事情完了她死活不肯离婚,搭上班车跑到我单位来闹,坐在学校大门口,当着 全校学生老师的面,搞得我声名狼藉,后来赔给她家五千多才了结。五千多啊!在 二十年前是什么概念,你们算算!我们那栋楼隔壁是公共厕所,有一间味道最大, 我一直担心不要分到那一间,偏偏就分给我。我其实应该分对门这一间的,但是排 在我后面这位是个科长,工龄晚我两年,单位上一定要把本来是我的那间分给他, 说是有房子住就算好的了,还挑个什么。我虽说终于可以一个人住,还被臭了十年。 这个还不算,钥匙拿到手,我就盘算着要铺那种地板。我看过一部苏联电影, 有个镜头是在地板上移动,那种地板太漂亮了,俄罗斯的白桦木,我最喜欢,在这 种地板上扔几本书、唱片,还有徐志摩的诗集……胡娟娟插话说,那么多年,小资 的毛病还是改不掉。戈伟说,我本来就是一小资,不是文盲。这种地板原木市面上 是没有,但是有仿造的,表面的一层是白桦木纹,价格不贵,可以乱真。都付了定 金了,单位上忽然宣布,所有的房子统一装修,统一的门,统一的地板,统一的窗 子,统一的马桶……装修的钱由单位出。原来单位上的那个女书记自己看中了一种 宾馆流行的地板,又舍不得自己花钱,就找个借口,说是单位要改善职工的福利待 遇,统一装修。你不要都不准,怕你没有享受到待遇就到处去说。装修完了才发钥 匙,进去一看,气煞我也,房子已经被装修成个标准间。都完工了,你总不能敲掉 重来,那不是暴殄天物?占小便宜都让你堵心。胡娟娟说,将就着住呗,又不要你 的钱。 戈伟说,虽说不要钱,可是住着心烦啊,我是窝着口恶气住了八年,看见那些 地板窗子就想吐。单位的房子最可恨的,就是十一点必定关大门,单位的领导是老 同志,他们十点就睡觉,十一点关大门还说是宽限了一小时呢。十多年啊,我夜生 活都没有,一个单身汉,十一点就得回家睡觉,这叫什么事。苏冶说,十一点,我 才起床呢!李西尚说,难怪找不到老婆,谈恋爱要在夜色里嘛!戈伟继续说,住在 单位上,就像住在村子里,家家喜欢串门,动不动要进来看看你在做什么,吃什么, 有时候忘记关门,门都不敲就进来,正在脱衣服,躲闪都来不及,人家还说,哦呀, 短裤乃花布做的也!但是大家都是一个单位的,早不见晚见,也不好说什么,我只 能随时关着门,人家又说闲话,说是不知道他天天躲在里面干什么,是不是在发报 啊? 戈伟讲到这里已经站起来,其他三个人仰望着他,我现在是扬眉吐气,真的是 扬眉吐气,二十四小时,分分钟想出就出想进就进。这个房子的装修是我自己设计 的,那个叫爽啊!水泥楼梯,砸掉!换木的!墙,砸掉,打通!下水管,改成向西 流!马桶,改成向东走!玻璃,砸掉!顶,掀掉!地板!白桦木!俄罗斯!大家一 起喊,笑得要死。戈伟继续说,最精彩的还是装修房子那几天,我把110 都叫来了! 110 ?装修房子还要叫110 ?李西尚不明白。保护我的私人住宅!戈伟说。物 管的人以为这个小区是一个单位,按照单位的概念来管这个小区。我的计划是把厨 房和保姆房打通,取消保姆房,我一个单身汉,要什么保姆?我想把保姆房的阳台 用玻璃落地封掉,形成餐厅,玻璃外面种棵樱花树,透明的春天,樱花开起来,阳 光像瀑布一样挂着,春天的时候你们过来看,那是仙境。开工的过程中,这个自以 为是的单位就来干涉了。我的阳台已经拆掉,房子上开了个大口,但是保安不准我 把玻璃运进来,说是要物管处开放行条。我只好去找物管处,办公室里面坐着一个 长得像个处长的胖子,我一看见就生气,仿佛又回到了单位的房管科。我说什么他 都不准我运玻璃进去,还命令我恢复已经拆掉了的保姆房。那种口气,完全是房管 科长。 我说,这是我的房子,我想怎么搞就怎么搞!他说,他们的文件有规定。我说, 什么文件,我怎么不知道,你是我开工资雇来为我服务的,你定条例我怎么不知道? 我疯了是不是,自己开工资雇个领导来管着我?这些话就把他惹恼了,他恐怕 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张口结舌,反驳不了。他说,你运的是非法建筑材料!我说, 我就是运一车炸弹进去你也管不着,那是公安局管的,你有什么资格规定什么是非 法什么不非法?他说不出道理来,可就是不准我运玻璃进去,我简直气疯了。工人 在大门口等着,围着七八个保安,戴着头盔,拿着电棒,僵持了几个小时。我不知 道怎么办,只好用老办法,找关系,托熟人,打了一通电话,求爷爷告奶奶,为了 一块玻璃板欠下一大笔人情债。终于找到他的上面的一个副主任,主任在电话那头 对这个胖子说,我是他弟弟的朋友的爱人的妹妹的娃娃的老师的同事,先让我拉进 去再说。根本不听。天旋地转之余,喝了瓶矿泉水,这才顿悟,这是侵犯人权了, 应该叫110.当时天都快黑了,我向胖子下了最后通牒,如果再不给我进去,就报110 ! 不准。枕着两只手。于是我拨了110 ,抖着手指头,拨了三遍才拨对,拨出去 我就后悔了,心虚,110 不来怎么办,我不是就砸了,下楼的台阶都没有,下次要 进来只有扛大刀了。我活了四十七,从来没有和110 打过交道,天生就害怕这些开 警车的家伙。过了十分钟,警车晃着红灯来了,下来三个警察,戴着白手套,问是 谁报的警。我。声音小滴滴的,说了事情原委。那个老警察走到胖子跟前,说,这 种事情你们没有权力管,就算他装修房子有什么违反市容规定的,也是由城管局管。 你要让人家进去,你这么做是违法的。那个胖子没想到警察会站在我这边,吓出一 身冷汗。真是时代不同了,我对警察有了好感。工人一阵欢呼,“我们走在大路上, 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大玻璃装在拖拉机上,我们的队伍浩浩荡荡!”戈伟唱了起来。 大家一直在笑,听到这里,都跟着唱起来。 事情还没有完呢。戈伟接着说下去。天黑了,玻璃只有明天来装。那个安玻璃 的工人叫老熊,满嘴的酒气。说好九点来安玻璃,他下午一点才来。也不好责备他 什么,担心他情绪不好乱整。前一拨装木地板的工人,就是因为我多说了两句,他 们上卫生间不兴冲水,留着给下一位冲。我抱怨了两句,就不高兴了,装完地板, 留着最后一块,把垃圾扫到下面去。我是因为闻到怪味才发现的,让他们返工,撬 坏的地板还是我自己掏钱。玻璃相当重,四个人才抬得起来,每块都是三米多高, 共三块,结果安了两块,中间那块多出十多厘米,放不进去。只好拿回工厂去返工。 返工还要排队,又等了几天,打电话来说可以安了。因为我叫过110 ,整个小 区的保安都知道我了,我担心这么大块玻璃拿进来的时候,又出什么麻烦。就想个 主意,叫工人趁中午保安吃饭的时候再行动,不走大门,直接把玻璃从栅栏外面传 递进来。 这一招很成功,等巡逻的保安跑过来时,玻璃已抬进我的国境线。保安跟着就 越境跑到我家门口的楼梯上,还没开口,我已经大吼,滚出去!这是我的房子,谁 叫你进来的l 再走一步我就打!保安愣了一下,他习惯穿了这身制服,任何地方都 可以进去盘问,只要他不高兴他就可以。站住!检查你的身份证!这种事情经历过 多次呢。李西尚说,我也被检查过,大街上走着走着,忽然就叫你站住,我说有什 么事情,他说检查身份证,我说,大街上这么多人为什么只查我,他说,看着你像 个坏人,我就一拳打过去,后来还是学校去派出所把我领出来。戈伟说,这事我记 得,指甲壳被整掉了半个呢。这一次对不起了,滚!保安嗫嚅了几句只好退出去。 我站在门口的楼梯上说,我犯了什么法你去告公安局,让他们来逮捕我。你滚开! 老子我开工资雇你来保护我的住宅,你怎么对待你的主人?我故意站在门口的楼梯 上,居高临下,美国电影里面有这种镜头,真是扬眉吐气啊!在单位上我可不敢这 么说话,低八度。 李西尚、胡娟娟、苏冶都在笑。李西尚用发油整理过的头发散开了,用手重新 抹好;胡娟娟笑得眼球发了洪水,眼镜片被冲得一片模糊,取下来用小手帕擦着; 苏冶笑得浑身颤抖,秃顶冒出了稀汗。戈伟打住话头看着他,担心他就要不省人事, 他却用袖子揩着脑门,说,我发现你完全变了一个人,以前你那么畏缩,我记得有 一次老师在班上叫你起来回答问题,你甚至吓得尿裤子。胡娟娟和李西尚立刻作证, 是有这回事,有这回事!戈伟只好承认。然后呢?然后,就安玻璃,说起来我又要 气疯掉,玻璃是安进去了,但是窄了五厘米,一大条缝。李西尚笑翻了自己的椅子, 滚到花园的草地上。戈伟越发妙语连珠,我对老熊说,你的卷尺是不是水做的,会 膨胀?老熊笑着说,戈师,装修,装修,边装边修!别急嘛。他根本不急,返工的 成本都是他自己负担,也无所谓。给我装这个玻璃他倒贴了几十块钱,还咧嘴笑呢。 云南人。这块玻璃又报废了,得重新划一块。第三次运玻璃,还是按照原计划 从栅栏上偷运进来,结果老熊忘记把计划告诉司机,玻璃再次被拉到大门口,当然 是不给进,又是大闹,大吵,最后报110.这么折腾,我都筋疲力尽啦!我本来还计 划把二楼的阳台也封起来,把三楼的窗子换成落地的,阳台上再搭个玻璃顶,那还 要干多少次架,报多少次110 ,我家不成了派出所啦!设计房子的这些人也是可恶, 他只在外观上下工夫,猛一看见你还真是心动,像瑞士,像意大利,像新加坡,名 字取得好听,苏黎世花园。但是房子的格局设计得很不合理,像是设计展览馆,天 天要用的地方,厨房啦,卧室啦,洗手间啦,很小,客厅却巨大,看看,是不是可 以做会议室?客厅一天也就偶尔用两三次四五次,大多数时间都用来看电视,看电 视需要那么大的地方?只有敲掉重新布局。装修,岂止是刷刷墙的事情,简直就是 重新盖房子!洗衣间被搞在一楼的楼梯下面,黑恰恰的,怎么洗?而且洗了晾在哪 里? 装修已经够烦人的了,还遇上这种物管,完全是场灾难。改造完一楼我病了一 个星期。后来苏冶劝我说,算啦,将就住,二楼三楼就别动了,你要在这个小区住 一辈子,你和物管这么对着干,以后没有好处。他们只要趁你不在的时候弄只死猫 丢到你花园里,就能恶心死你。再说了,物管雇来的保安流动性很大,哪日你走在 小区里人家从后面给你一榔头,然后远走高飞,你人都找不到。说得我心惊肉跳, 当晚就做噩梦。苏冶说,我不给你踩踩刹车,你恐怕到现在都住不进来。戈伟说, 当然,得高人指点嘛,现在我和保安物业已经恢复了良好关系。还不是老苏教的, 八月十五,买几盒月饼慰劳慰劳他们。后来有个保安悄悄告诉我,物管之所以不准 装修,是担心住户改变了小区的整体外观,剩下的房子卖不出去,影响以后几期的 开发。 苏冶说,就是,房子卖完,他们拍拍屁股走人,你就是炸掉房子重新盖他也管 不着,物业公司本身就是开发商找来的,他们其实是一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