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王兴发直到从灯笼巷里出来,才觉出后背已被冰凉的汗水溻透了。 尽管杨三运说的这件事有些突然,但王兴发冷静下来,还是暗暗地感到高兴。 杨三运有一句话说对了,这一次真是一个机会,而且是一个难得的绝好机会。王兴 发一边想着伸手摸了摸军服的上衣兜。衣兜里正揣着一张两千银元的钱票。这是罗 长天的,罗长天有事要用钱,上午刚刚将这张钱票交给王兴发,让他这两天抽时间 去钱庄把钱取出来。王兴发想,倘若真将这件事做成了,姚大猷那里的奖赏自不用 说,这张两千银元的钱票也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到自己手里。王兴发有生以来还从 没见过两千块银元,他想象不出将白花花的两千银元摞在一起会是怎样一个壮观的 景象。 让王兴发感到暗暗高兴的还有一个更深层的原因。 王兴发想到了宋雪篁。王兴发跟宋雪篁的关系没有任何人知道,其实他们是早 在罗长天乃至姚大猷之前就已暗中有了来往。王兴发有戏瘾,虽是当兵,没事的时 候经常跑去城里的采茶戏班串一串角色。他天生一副好嗓子,扮相又俊朗清秀,唱 小生很受欢迎。一次宋濂为夫人做寿,将采茶戏班请到家里来唱。宋雪篁一边看着 戏忽然也犯了戏瘾,就跑到台上去跟王兴发合唱了一段《哨妹子》,自然是王兴发 唱“米童”,宋雪篁唱“满妹子”,两人唱得珠联璧合相得益彰,台下的人都连声 叫好。也就从那一次,宋雪篁就跟这个风流倜傥的小生勾搭在了一起。不过宋雪篁 只跟王兴发在暗中来往,并没盘算过日后真要怎样,她只是想跟这个脆梨一样鲜嫩 的后生玩一玩。而熟请风月的王兴发自知与宋雪篁身份悬殊,也就权当逢场作戏。 后来还是王兴发将罗长天引到宋雪篁跟前的。当然,王兴发这样做,一方面是想讨 好罗长天,另一方面也为自己日后与宋雪篁来往更方便一些。 这时,王兴发想到此忍不住一阵高兴,竟随口又唱起了《哨妹子》。 但他只唱了两句心里又咯噔一下,立刻站住了。 罗长天为人狡诈,而且身手敏捷,要想将这件事做成绝非轻而易举。他思忖着, 突然想到一个人。这人叫黄赖芳,也是罗长天的贴身卫兵。就在不久前,他因为偷 了罗长天的一块怀表,被罗长天命人捆起来用皮带狠狠抽了一顿。黄赖芳跪在地上 苦苦哀求,让罗长天看在自己鞍前马后的分上饶过这一次。罗长天才勉强让他继续 留在身边。但是,也就从这一次,黄赖芳的心里就暗暗地对罗长天有了怨气。 王兴发想,这时要找黄赖芳倒是一个机会。 王兴发与黄赖芳都是宁都人,没事的时候经常一起去外面喝喝酒,说说心里话。 王兴发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就算黄赖芳不答应,至少也不会将事情泄露出去。 王兴发果然没有想错。 在这个晚上,王兴发将黄赖芳叫出来,在罗长天宅院后面的竹林里将这件事对 他一说,黄赖芳果然当即就动了心。王兴发当然没有提那两千元钱票的事,更没有 告诉黄赖芳自己跟宋雪篁的关系,他只是信誓旦旦地对黄赖芳说,姚大猷已经捎过 话来,只要将这件事做成,他那里肯定会有重赏。王兴发拍拍黄赖芳的肩膀,哼一 声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山不转水转,咱兄弟总不能当一辈子受气的大头兵,借 这个机会也该走一次鸿运了。 王兴发的话一下说到了黄赖芳的痛处。黄赖芳想起前不久刚刚挨的一顿打,心 里立刻又生出一股怨气。他低头沉吟一下,咬着牙恨恨地说,这罗长天平时对咱底 下人也忒狠了,大爷早就不想伺候他了,这次如果能拿他姓罗的命弄些钱,自然是 再好不过的事!但他想了想,又有些担忧,可这事,万一不成…… 不成? 是啊,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王兴发也愣了一下,但立刻鼓动说,成与不成,也值得试一试! 王兴发见黄赖芳还有些犹豫,就又说,你真甘心给罗长天当一辈子挨打的马弁? 黄赖芳又想了想,一咬牙说,好吧……你说,咱怎么干? 王兴发点点头说,只要你答应,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他凑近黄赖芳,压低声音说,明天中午,去于家码头。 于家码头?黄赖芳看看王兴发,去于家码头干什么? 王兴发说,到那里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