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孙畅第一次出错是在菜市,他已经转身走了几步,忽然被卖葱的叫住:“喂, 你是没领工资或是故意装蒜?”孙畅羞得满脸通红,赶紧回头补交了两元葱钱。他 想俺老孙买了十几年的菜:忘记交钱还是头一遭,偶然而已。第二次出错是在早餐 店,他拿起一瓶豆浆就走,出门之后才发觉没付费。他想这还是一次偶然,原因是 忙晕了。第三次出错是在医院的单车棚,他取车时不仅忘了交保管费,而且是第二 天才想起没交。他想再不注意,恐怕偶然就变必然了。 这天放晚学,他从办公室里出来,在走廊拐了几个弯,忽然就听到一声闷响, 眼前的玻璃哗地散落,脑海里有悠长的回声。他一摸前额,手上全是血,再看地板, 都是玻璃碎碴。此刻,他才确信脑门刚刚跟玻璃打了一架。学生们围上来,问: “老师,要不要去医务室?”他说:“我没欠你们钱吧?” 他捂着额头来到妇产科,把伤口交给小玲。小玲一边帮他包扎一边说:“现在, 你又欠学校一块玻璃。怎么老是欠呀?” “都是紧张惹的祸。” “又没做亏心事,有什么好紧张?” “难道你就不怕麦可可跟我们要人?” “救命时说的话,还能当真?” “我敢保证她醒来的第一句,就是问郑石油在哪里。” “未必。也许她忘了。” “不可能。” “几天时间,就是神仙也找不到那个骗子。” “所以,我急得脑门都出汗了……” “谁叫你冒充郑石油?活该!” “我要是不冒充,你那话就接不下去。大道理你不讲,偏说什么郑石油回来了, 活活把自己人逼近死角。” “旁边不是还站着好多男人吗,你急着哭什么丧?” “人家不是她的孝子贤孙。” “那你是她的孝子喽?” 孙畅气得发抖。他说:“汪小玲呀汪小玲,想不到你说话也不讲良心。我冒充 郑石油的时候,你不是点过头的吗?” “畜生才点头。” “点头的是畜生。” “就你嘴巴狠。” 小玲一生气,把手里的胶布按到孙畅的嘴上。两片横着的红嘴唇,外加一条斜 竖的白胶布,就像数学的不等号,映在对面的镜子里。孙畅被刺激,一把扯下贴在 前额的纱布,露出流血的伤口。护士惊叫:“孙老师,会感染的。”孙畅的嘴唇挣 扎,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他用双手慢慢地撕嘴上的封条,面部肌肉颤抖了几十次 才把嘴巴打开。透了一口气,他说:“凡是汪小玲摸过的纱布都有剧毒。” 小玲一转身,跳脚出门。孙畅冲着她背影说:“你跳得再高,我也没欠你钱。” 说完,他把胶布递到护士面前,说:“你参考参考,谁家的老婆会用这种方式给老 公拔胡须?”护士抬眼一看,几根粗壮的胡须粘在胶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