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论证组的专家们浩浩荡荡地开来了,部机关检查组的头头们也如期而至,果然, 是吴副部长带的队,刘局长也在其中。黑所长在高级班请了假,专门从北京赶过来 陪同。 我指挥实验室的人,沿着迎检路线清理布置,查漏补缺,连迎检点的厕所都安 排人早晚打扫两次,在每一个蹲坑边装上不锈钢纸架,放上新的卷筒卫生纸,夜里, 还在小便池和蹲坑里,泡上洁厕灵,天天忙得脚后跟打屁股。 一大早,马钱又来电话,我猜想又是迎检的事情,急急忙忙就往三楼跑。 一进门,却看见吕影的老公方智璋站在里面,还是那副矬矬瘦瘦窝窝囊囊的样 子,这么些年,除了额上和脸上长出了数不清的皱纹,其余,什么也没有长。 我连忙伸出手,招呼道,啊,智璋来了,有事吗? 方智璋既不伸手,也不接我的话茬,一脸敌意地看着我,好半天,才吭哧吭哧 地冒出一句,莫鱼儿,你破坏别人的家庭,我要告你! 我扭脸看马钱,也是一脸的怒色,手里捏根红蓝铅笔,不耐烦地摇来摇去。 我连忙上去拉方智璋,一边拉,一边说道,我们到隔壁去说吧,马主任这里正 忙着呢。 智障不肯动,还想赖在马钱办公室里理论,被我生拉硬扯,拽进了西头一间没 人的测试间里。 我关上门,掉下脸,训斥道,方智璋,你也太不知道轻重缓急了,现在是什么 时候,部里来了领导,全国各地的专家都到了所里,大伙儿忙得大头朝下,你还来 这里说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你脑子是怎么长的? 方智璋的小眼珠翻着白眼,冷笑着说道,你别在我这里打哈哈,你搞得吕影成 天魂不守舍,弄得我们家不得安宁,你要负责任。 我哈哈一笑,指着方智璋说道,你有没有搞错,吕影是你老婆,不是我老婆, 你老婆有心事,你家里不安生,你来找我? 方智璋突然大叫一声,莫鱼儿,你这个无赖,你这个混混,我们吕影,以前多 么单纯多么专心多么刻苦的一个人,自从同你在一起,就让你勾引得失了本性,完 全变了一个人,她现在要同我离婚! 我心中一乐,继续笑道,是你老婆同你离婚,不是我同你离婚,你该去同你老 婆谈,不该同我谈,我又做不了你老婆。 方智璋怒道,我要告你! 我双手一摊,满不在乎地说道,好啊,你去告啊,我看你能告我什么? 我要告你生活堕落,道德败坏,第三者插足。方智璋大吼道。 我板起面孔,一拍桌子,指着方智璋的鼻子骂道。你说话当心着点,我是睡了 你们家人,还是偷了你们家的钱,你给我拿出证据来! 方智璋看我发了火,眼睛里闪出了一丝怯意,嘴里开始嘟嚷,却又听不清在说 什么。 我继续骂道,给你脸你不要脸,我还没有告你呢,你倒来找事啦。我现在一个 电话,就可以叫来110 ;我告你扰乱实验室的工作,骚扰我个人的生活,我还可以 告你威胁到了我的人身安全;我可以告到法院,起诉你诽谤罪、诬陷罪,我可以要 求精神损失赔偿! 我掏出手机,装模作样地摁来摁去,弄得键盘嘟啷乱响。方智璋的脸色发白, 嘴唇也有些哆嗦。 看他老实些了,我把手机重新装进裤兜,屁股斜靠住测试台,一只脚从皮鞋里 伸出来,在桌子底下荡着秋千。 智璋,我也不想伤了和气,我这里好好劝你,不能过就别过了,强扭的瓜不甜 ;你想想,成天这么疑神疑鬼,同床异梦,俩人做那事的时候还不知道她心里想着 谁,有什么意思?我收住脸上多余的表情,放缓语调说道。 方智璋抬起眼,疑疑惑惑地看着我,像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继续说道,你想想,吕影长得那么漂亮,各方面条件那么好,哪一个人看着 不眼馋;你呢,说实在话,同她反差的确太大,你怎么看得住;当初她年轻,不懂 事,稀里糊涂同你到了一起,也不知道你当时是怎么骗她的。 我没有骗她!方智璋反驳道。 我笑道,我相信,你没有骗她;但是,你们之间是没有基础的;今天不出事, 不跟人跑,迟迟早早是要出事,跟人跑的;与其老这么担惊受怕,戴顶绿帽子,还 不如趁早离了,早离早干净嘛。 方智璋自言自语道,不行,那样的话,我们孩子怎么办,传出去,别人会怎么 看我? 我笑道,你们两个人闹矛盾,家里面成天鸡犬不宁,你以为就对孩子好?现在 是什么年代了,婚姻自由,离婚结婚,都是个人的选择,是对自己的尊重。再者讲, 你们之间又没有第三者插足,又不是外面的原因,只是双方的性格合不到一块,牵 扯不到面子问题。 方智璋站在我的对面,似信非信地看着我,眼白睁得大大的,的确像个智力有 缺陷的人。 我倒转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尖,说道,你看我,也离了婚,不是也挺好的吗? 当时,我老婆嫌我狗屁不懂,成天瞎混,要啥没啥,不像个男人,吵吵嚷嚷闹着离 婚,搞得我七窍生烟,二话不说,三天就同那个婆娘办了离婚手续!现在,你看, 人家又托人反过来求我,说是以前自己瞎了眼,看错了人,想要复婚。告诉你,你 就大胆地离,放心地离;过不了几天,有吕影后悔的时候,打着灯笼,哪里去找你 这么好的人! 方智璋眼睛睁得天大,嘴巴也张得天大,傻不棱登地看着我,搞得我憋不住情 绪,差点儿爆笑出声来。 我赶紧拉开门闩,冲了出去,毕竟抑制不住心里的得意,一到走廊上,我狠劲 揪了揪自己的头发,然后,嘬起嘴唇,悠悠扬扬吹起了《马赛曲》,似乎,这黝黑 的走廊,一下子变成了巴黎金碧辉煌的凯旋门。 还没有吹上一小段,忽然瞥见吕影红头涨脸地从楼梯口冲过来,我赶紧停住嘴, 收起脸上多余的表情。 莫鱼儿,方智璋在哪?吕影气急败坏地问道。 我挠了挠头,然后,一脸无辜地往西边的测试间指了指,说道,他好像是在那 边。 看吕影朝西边奔去,我一缩脖子,暗自吐了吐舌头,赶紧溜下了楼。